纪氏到底给明潼物色了一个妾过去,当着人是说给三姑娘补一对丫头过去,挑人的时候却往容色姣好性子和顺上头去挑,除开这两条,还必得是家生子,娘老子都在府里不算,家里有兄弟的最好他。
这几条一露出来,下边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这是给三姑爷挑房里人呢,哪知道这意思漏出来竟少有人肯的。
一则是离了本家到外头去,可不就是离了父母兄弟,有个好有个歹捞都捞不着的,二则,三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于的。
明潼厉害的名声府里无人不知的,当家三年,猫狗也嫌,明潼还不止当了三年家,她才留头就跟着纪氏管家理事了,眼睛里最是揉不得沙子,下边有人叫她发落过,有人叫她敲打过,听见要到三姑娘那儿去当差,可不一个个都缩了脖子。
挑妾又跟挑丫头不一样,这事儿且有一桩难处,还得有个乐意不乐意的,这是当通房当妾,又不是当了差还能放回来,便是侯府人家也得看看在谁手底下讨生活,乐姑姑虽自来铁面,可底下人为着自家女儿,也得往她面前去求。
那等明知道是送过去做妾还上赶着的,不必送到纪氏那里,乐姑姑就淘过一回了,这么着筛选下来,合适这几条的竟没几个人,连年纪都不大相衬,把这事儿一报上去,纪氏便先皱了眉头。
她也知道这事不易,这才赶紧着挑起来,等这向过了,好把人给女儿送过去,听着乐姑姑报的几个人,都摇一摇头:“罢了,这几个就没有如意的,看看可有那等丧父丧母的,只不断了府里的根便是。”
乐姑姑早已经备好了,父母双全有兄有弟的寻不着几个,她挑的时候便把那次一等的也都预备下来,防着纪氏要问,这会儿便拿出来说:“倒是有一个,是长女,她老子后头又讨了一房,她有一个同胞的弟弟。”
纪氏吁出一口气来:“人品相貌如何?在哪里当差?”
乐姑姑能挑出这个丫头来,便是生的好的,只为着给后头的妹妹让路,便只让她在院里洒扫,她弟弟可是在前头当小厮,没了亲娘还能如何,一家子两女两子,她带着弟弟都没处下脚,叫继母挤兑的连年节都无法回去过,总是她轮值,跟弟弟两个就算过了节。
纪氏不听便罢了,一听又是一声叹息:“这等的虽好,有了牵挂就不敢乱来,罢了。”这样有志气的自然好,受了后妻磨搓又有个弟弟的,要是报了上进的念头,送进去可不坏事。
“那便只有往外头买去了,可买来的不曾教过规矩,还不如府里的挑过去贴心。”纪氏听见了又是一叹,她头先想的就是这个,忠不忠心还是另说,有了亲人便不敢胡来。
阖府没有合适的,便还把那姑娘择了上来,乐姑姑把人带来给纪氏看过一回,人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进园子的时候学过规矩,进了上房头也不敢抬。
纪氏从头把她打量一回,裙子眼看着短了一截,缩脚弓肩立在地下,说是说十七了,身量却看着显小,纪氏冲乐姑姑点点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竹桃儿。”她说得这一句,牙关都在打颤,人更是恨不得缩到地逢里去,她自然知道是为着什么来的,乐姑姑俱都告诉了她,一面心里打鼓一面壮着胆子回话。
纪氏赏了点心给她,慈问一声:“季季都发新衣,你的呢?”
她的自然是让后母生的妹妹拿了去,后母不舍得让自个儿的女儿到院里头当差吃苦头,便抠克了她跟弟弟的月例钱,连着衣裳都要拿去,发下来的首饰再是寻常的素面儿,也一件不留,旁的丫头能用上些花儿粉儿的,她连油脂都都用旁人的。
纪氏一看就明白过来,见她缩得鹌鹑也似,便问她:“我也不强求你,你若不乐意,只摇一摇头,依旧有东西赏给你。”
竹桃儿一听就跪下了,给纪氏磕得三个头:“太太慈悲,我再没什么想要的,只求给我弟弟派个好些的差事。”她都十七了,她弟弟也年纪也不小了,却依旧在门上跑腿领那不多的几百钱,后母的儿子已经在说亲,她跟她弟弟却没着落,若不为着他打算,这辈子也没个出路。
纪氏点一回头:“若你差当的好,就把你弟弟调到外头柜上做伙计,若是个上进的,学得字打得算盘,就叫他跟着锤子跑帐,再配个媳妇,往后你回来走亲戚,总也有个屋子住。”
竹桃儿一听立时又磕三个头:“太太大恩大德,这辈子也不敢忘,给三姑娘作牛作马也是甘愿的。”
她一面说一面哽咽,她的继母便想着把她说出去当填房,为着那人是门子上的,进出来往方便,可那人都已经四十年纪了,见着她就咧出一口黄牙,这番还送得两匹布去,她说要去退,继母已经裁了衣裳给妹妹穿,咬死了没东西好还,若不然也不会喜姑姑一提,就立时肯应,只把纪氏当作再造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