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一听便笑了:“咱们沣哥儿还能说得这个来,那师傅倒是没白请。”她说得这一句,倒想起来:“你那屋里头也没个地儿叫他读写,干脆理一处出来给他,也不叫他同别个裹乱。”
“原就想着把西梢间理出来,只我病了些日子,丫头们也不敢擅动,就这预备起来了。”明沅把生病的事又提出来,纪氏再想着纪舜英的事,倒算是吃了两回委屈,把手一挥:“有要什么只管跟库房开口去,哥儿开了蒙,本就该有个像样的书房了。”
明洛眼睛斜斜她,趁着纪氏瞧不见做得个鬼脸儿,明湘底头顶了鞋尖,一个女儿叫纪氏顺意了,另一个却还只一付油盐不进的样子,纪氏把她们都打量一回:“再没多少日子,就是你们曾外祖母的寿宴,再一桩,是你们大姐姐要开府,余下的杂事都先搁在一边儿,先把这两日要用的要穿的要戴的收拾出来。”
听话听音,纪氏才叫明沅把拾掇书房的事儿接过去,这会儿又说余下的杂事搁到一边儿,还能指了谁,说的便是明湘,这回且是明着下令不许她再去北府里头同袁妙一处了。
明洛把眼儿一翻,见明湘底了头又收了目光,可这事儿却不是明摆着的,得着这一句便受不了了,前头一意孤行时怎么倒不怕了。
出得廊道明洛便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这可怎么好,袁家姑娘每日都眼巴巴的等着四姐姐过去呢。”
明湘原就忍着,这回实忍不住了,她再没想着姐妹也会说这些话,明沅一把扯住了明洛,知道这时候该说两句好话的,可再这么下去,明湘的亲事又落在哪里?
“咱们家的事儿也忙着呢,叫丫头去回了她,想必也能体谅,再怎么,也是自己家里更要紧些。”她待袁妙好,难不成袁氏往后还能伸手帮衬一把?
明湘倒没哭,只看了她们:“她也是个可怜人,既想学字,有什么不好?静贞不是也想学写字的么?”
明洛气的往前两步:“她跟静贞也能比?四姐姐糊涂了,静贞是谁她是谁,她作什么想学识字?司马昭之心,你还上赶着帮她,把咱们都摆到哪里去?”
明洛脾气虽爆,这回却是说到点子上了,赵静贞是头一回见就羡慕她们能读书识字的,借了字帖回去挨个儿认起来,可袁妙又是什么,见了几回也不曾听她想认字,若不是为着说出去好听,她怎么会做这些个。
明湘脸上一白,明洛已经扯了明沅要走:“再不必理她了,叫她自个儿作去,我再不管她了,真真气死我!”
“四姐姐明白过来便好了,她是心肠软,叫人一求便只当别个是存着好意。”明沅连连对她摆手,明洛好容易回转来,再回头时,明湘却往另一头走了。
彩屏倒还站着,掖了手道:“姑娘往姨娘那儿去了,两位姑娘的心,我代咱们姑娘谢过。”她也着急,只劝不住,明湘心里未尝不知,可她总觉得在两个妹妹跟前矮得一头,难得来了个比她大的,事事且不如她,还得由着她提点,不知不觉就走的近了,这会儿叫明洛点出不,觉得一番好意全成了东流水,心里先自受不住,又没脸面见两个妹妹,这才急步躲了。
明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看看,我说什么,你愿意当吕洞宾,你自家去,下回也别拖着我了。”
明沅回去小香洲,先吩咐了采薇往库房里要六块玻璃去,再要了四幅玻璃屏,采薇一咋舌头:“要这许多?”
确是多了些,明沅思忖得会儿道:“若是库房里的话说,就先把玻璃屏要了来,嵌上绢纱画儿,玻璃咱们倒能自个儿想法子。”说着看一看九红,九红脸上一红,她瞒得再紧,采薇也知道了些,她自家不想嫁,看着九红跟锤了倒为她高兴。
主仆几个都当是要往外头买玻璃去的,哪里知道这边才去要,当天下午就给送了过来,还请了人来安,明沅叫放下主屋的帘子,由着婆子守住门,把丫头们都赶到一边儿,来的原也是小厮,只手脚利落,去掉窗框,安上玻璃,再把屏扇安好,只往里头夹上绢纱画儿就好了。
只当这些就够,哪里知道纪氏又叫库房里抬出三架书架,一架带门带锁的描金漆画书架,两把罗圈儿椅子,一张雕花案,成了对儿的矮几,还有一个豆青瓷器画缸。
连桌上的文房四宝都预备妥当了,里头竟还有一座牙雕的蟾宫折桂小屏,东西虽小却是难得,架子上头的书便更不必说,成套的四书五经一架架的摆在柜里。
采薇满面是笑,太太这样给姑娘体面,往后底下的更知道姑娘在太太眼里不一般了,明沅先还在笑,等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的时候,她便敛去笑意,整个儿书房收拾好了,她再进去一看,便知道那忘忧草,只怕是白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