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从京城来了信——”史清婉从袖中掏出一只信封,封口已经被拆了开来,她递给正将碗筷碟子放到茶盘里的王子腾:“你看看吧!”
擦了擦手,王子腾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先是惊诧,旋即转为了然,最后眼底划过一丝庆幸与担忧。
长舒了一口气,他走到书桌旁边,将手里的信纸丢进桌面上大大的阔口青花镇海笔洗里,那薄薄的宣纸很快便被水泡开,上面的墨迹洇晕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墨团。
“乱成这样,神仙打架小人物遭殃!”王子腾剑眉紧皱,想起前一段时间金陵的风风雨雨,满是无奈:“幸好咱们如今离得远,不然只怕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担心伯锲他们,阿业的夫人又是北静王府的郡主,肯定要牵扯进去了!”
一年前,宫中甄嫔、懿妃接连薨逝,圣上悲痛欲绝,辍朝十日,在重霄宫内闭门不出。后来还是懿妃之子、四皇子徒文憧领着幼弟、五皇子徒文憬跪在重霄宫前,本就因为连日哭灵而形销骨立,再加上这一番跪诉哀泣,竟当场昏了过去,才算将圣上请出来。
天下皆为四皇子、五皇子孝心感叹。
懿妃被追封为昭懿皇贵妃,甄嫔则追封为良贵妃。如此一来,在圣上几个子嗣中,徒文憧兄弟俩竟成了除太子之外身份最为贵重的皇子,再加上圣上对五皇子徒文憬素来宠爱,一时间,人心浮动。
首先坐不住的便是太子徒文慎,他倒是不曾想过这两个幼弟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毕竟年岁差距放在这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二皇子、三皇子的威胁都要大得多。
他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两个很受父皇宠爱的弟弟会被拉拢走,与自己离了心,因此对着才失了母亲的徒文憧、徒文憬是百般关切。
徒文慎自从因为何峥与清屏的事情被徒高程训斥后,便有些焦躁起来。他对何峥并无多少情意,将他接入太子府中也不过是移情,毕竟,何峥那种受了惊吓的娇矜神态与清屏几乎有八分相似;待到后来在烟霞馆与清屏重逢,何峥自然也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有了正牌,这赝品自然也就不稀罕了。再加上因为先有何峥的缘故,徒高程屡屡将清屏与他相提并论,直闹得徒文慎对他反倒生了几分厌恶来。
说起来,这何峥也是可怜,被亲生父亲给利用得彻彻底底。他也不是蠢蛋,在太子府书房里伺候了那么些日子,知道了不少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竟叫他猜到了郑明思的想法!被父亲这般拿来利用,眼见着太子对他也冷淡起来,人都是踩低捧高,他日子过得艰难,心灰意冷之下,便卷了点碎银子偷偷地从太子府跑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徒文慎知道此事后并不在乎,随意地派了两个下人出去找了一圈,没有结果便也罢了。他自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顾得上一个小小的娈宠?清屏已经为他诞下了一个粉嫩嫩的女儿,他的斗志更强烈了几分;毕竟徒高程一直不松口许了清屏侧妃的位置,他想要给爱人和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高贵身份,唯一方法就是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另一边二皇子徒文怙确实是打着拉拢徒文憧兄弟的主意,他在读书人之中的支持者颇多,他的母妃陈贵妃掌着宫务,要照拂徒文憧兄弟俩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此能得了个孝悌之名,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三皇子徒文怀则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对含章宫一众人等都是深恶痛绝,视之如眼中钉肉中刺,平时在外面能克制住不对兄弟俩恶言恶语便是不错的了,哪里还会有拉拢联合的想法?
如此各方势力心怀鬼胎之下,徒文憧兄弟俩在宫中的日子倒是没有林汀去世前担忧的那般难过。
京中三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江南官场也因为甄家的疯狂扩张而动荡难停。对这些情况,徒高程自然也心中清明,然而他却是高高坐起任由他们争斗算计。落在底下人的眼中,这种沉默便成了纵容与对太子的不满,因此动作越发大了起来。
虽说远离了京城,然而甄家在金陵,四大家族与甄家素来交情不错,王家也不免要被牵连卷入其中。守孝期间不能参加宴会,因此前几日,甄家家主便派了甄妃的弟弟往王家走了一趟,王子胜遣散下人,与他在书房说了半天的话,之后还亲自将他送出正堂。
此时王子腾不由得感慨庆幸,亏得当日快刀斩乱麻地将家分了,甄家还看不上自己这么一个卸了职、没权没势的小人物。
“别想那么多了,这两位可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素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鳜鱼忌茶,史清婉便端了一杯白水递给他:“皇上的气运旺盛得很,有恁么一尊大佛压在上头,想来这几年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王子腾抿了一口:“那也倒是,趁着守孝,我也能好好地静静心,照你的话……充充电?不过——这电是什么?”他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
捂着嘴微微笑着,眼底划过丝丝怀念之色,史清婉摇摇头:“等咱们回到现代,你自然就知道这电是什么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