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她也不动。
一般轻功高手与人对招时,会左右上下来回变换位置,以扰乱敌人。可顾紫筱没有,她便站在那,淡淡而笑。
也许,是绝对的自信。
当剑气彻底消失的时候,黑纱人依然不睁开眼睛,即使知道顾紫筱从未动过。
剑锋锐利,纷纷扬扬的残花落在剑锋上,被瞬间折成一半,辗转入尘。他迈出一小步,黑纱无风自动。
风来瞬息,剑如游龙。
一道蜿蜒轨迹留下残影,剑脱手而出,直奔顾紫筱,速度之快如光影的瞬息变幻。
可,一剑空刺,顾紫筱脚步的随意一动仿佛便能随心所欲。
与剑锋错身。
黑纱人手腕一转,剑刃回旋,直追顾紫筱!速度竟然比来时更快一倍!
顾紫筱挑眉,一挥袖,有血珠散落。一直以来仿佛有某种节奏的脚步发生了变化,足尖点地,极低跃起之后再点地,短短的腾空瞬间已经变换十九种方位。
而长剑更是紧追不舍,每一次转弯都比第一次更快!
顾紫筱却笑道:“你内力不足,这剑,明明可以更快!”
随着话落,顾紫筱停步,她竟然不动!
黑纱人默然。
那长剑,离顾紫筱堪堪毫厘,便怦然落地。
他此时才睁开眼睛,手掌一吸,落地的长剑回到鞘中。
“公子叫我提醒顾姑娘,你和如夜山庄,终归是友。”
“所以?”
“所以公子今后不会过问殊途家的事情。”
顾紫筱点头。
末了,她说:“他要行动了?”
黑纱人点头。
下一刻,黑纱人消失,顾紫筱看向荷风别院深处,忍了忍,终究再次翻墙,出了别院。
便看见殊途长情。
“你……”
“你受伤了?”
顾紫筱不语。耳朵一动,刚刚一直在背后的那股子视线消失了……
刚刚,也是一场戏罢了,自是做给有心之人看的。
且看这江山,归于谁手?
顾紫筱理了理袖子,对殊途长情道:“我们哪都不去,就在这等殊途墨。”
殊途长情看着顾紫筱肩上的伤口,手一触,鲜红一片。
顾紫筱抢先道:“就在这等。”
殊途长情默然,好一会,他见顾紫筱不说话,看了看天色,夜幕似乎一张遮天蔽日的网,网罗了所有人事悲欢。顾紫筱在等的,也许只是一个结局,没有丝毫其他的了。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终是没有笑出来,温雅如风的长情公子,到底做不到如流风一般目下清明,无忧自在。
有血腥气随着风飘来,起初淡淡的,夹杂在风中,若有似无。渐渐的开始浓郁,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强,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可以想象那雅致的荷风别院里,究竟在发生怎样的惨无人道的事情。耳边仿佛有刀剑入体的闷响,触碰到骨头的顿声,污秽不堪的骂语,垂髫小儿的啼哭……
不亲眼去看,也知道,那是一个比战场还要可怕的杀戮了,死的人,身上留着同样的血,那血流淌蜿蜒结合一起,融汇成一条通向幽冥的长路,那路边开满了血色的花朵,无叶之花,随风摇曳。
这一刻,顾紫筱才真正知道,殊途墨,真的做到了他说过的话。
——破而后立。
这便是洗牌,殊途墨的洗牌方式。
而皇家,皇家也不过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成了他棋盘之上的棋子。
很难去说,殊途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可以为了铲除殊途毒瘤而利用大内高手灭了殊途家总部,他也可以为了守护殊途放弃梦想,他可以为了一个不曾爱过他的女子逼胞弟娶亲,他也可以对胞妹那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
黑色主离别,一个经常穿黑的人,是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的。
生命里有太多的舍不得,而当有更大的舍不得的时候,那小的舍不得就会变成舍得。一个看不出是无情还是深情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理性的。顾紫筱不觉得殊途墨是错的,就算血雨腥风来临之时,她也只是觉得震撼,只为殊途墨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