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这世上总有但是。
陈建国他不能说是扶不起来的猪大肠,可叫一声阿斗,他还是能占半斗的。
毕竟他下乡之前接受的教育,是“交白卷光荣”。
下乡之后,国家都没发通知说会恢复高考呢,大家天天白天都在地里忙,下了工,谁还耐烦学习啊。
至于说迟早恢复高考……
那既然是迟早的事,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一天拖过一天,连文娟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心智早已在这日复一日中磨平了。
到最后,眼见着家里连资料都没收集,文娟整个人也麻木了。
反正她也记不清楚日子,只知道是七七年恢复高考。那么多人都没资料也能考上,她这个未来的大学生,随便学学,总不可能比大家更差吧。
于是也越发心安理得了。
那会儿,文娟的唯一目标就是等到恢复高考,自己考上大学,在大学里找一个家境良好的潜力股,牢牢把握住!
这样,才能成就自己的辉煌人生!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要隐瞒好自己和陈建国的关系,不能让牛红发现。
这样的话,等自己考上大学,天高皇帝远,才好光明正大地甩开陈建国。
呸,就这样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她可看不上。
……
但是梦想如此美好,文娟却没有万万没想到——对于如今的高考,她跟牛红的水平竟然不分上下。
牛红是正经上过高中的,只不过还没等到拿毕业证就下乡了。
这10来年,她是一点课本也没看。
要上工挣工分,还得照顾着陈建国和他妹子,中间还生了两个闺女……三头六臂也抽不出闲工夫啊!
陈建国比她更差。
他下乡的更早……
而文娟呢?
她一直以自己大学生的身份而骄傲,但如今拿着那册潦草抄写的资料,这才发现,7年没学习,上头的数学题竟然都不会做了!
这就离谱!
这让她忍不住慌乱起来——70年代的高考这么难吗?
尤其还要考政治。
如果说牛红和陈建国虽然成绩不好,但对于语录和政策确实了解得明明白白,那么她就连这个优势也没有。
现如今的政治,一不小心答错了还是会出问题的。
她要怎么入手?
难不成考卷上答核心价值观?
总之,出了考场,文娟整个人都是混沌的。
但是却看陈建国的表情如此自信,慢慢的,她也放缓了心情。
她心想:可能现如今自己这个水平,已经算是佼佼者了吧,毕竟大家都多少年没碰书了。
于是放松下来,决定进行一次自我反省,人不能太过骄傲。
接着在心里谦虚的想:这一回,她不想什么和安大学白鸟大学了。反正都能分配个好工作的,哪怕是考个普通的一本大学也行。
等到自己功成名就,她倒要看看,时岁丰没了重生女的帮助,也没有自己这个穿书人的高瞻远瞩,自己要怎么辛苦养大几个孩子,再一次身居高位,走上巅峰?
呸,渣男!
活该!
总之,这会儿文娟和陈建国依偎在一起,对未来的期盼倒是都膨胀的。
……
牛婶和牛红已经出了门。
先去隔壁借了辆自行车——
没办法,隔壁村还挺远的,他们家又只有一辆自行车。想到大蛋他们家里日常好几辆,这会儿也没人出门,牛婶便不客气的敲门了。
大蛋正带着大家在院子里一层层翻晒半成品的锅巴,见着牛婶,还挺惊讶的:
“怎么了婶?我姐这才刚回来,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
瞧瞧人家大蛋,张嘴我姐,闭嘴休息,一听就是自己人!
牛婶眉头紧皱,也不觉得他是个半大小伙子不成熟了,反而主动说道:
“唉,还不是你姐夫,光心疼他妹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女儿……”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两家都是这样的关系了,再看自己闺女粗糙宽大的手掌,当妈的哪有不心疼的呢?!
之前在家里要维持家庭和谐,只得忍着。
可大蛋一副忧心忡忡,“这就是咱家事儿”的表情,让她瞬间绷不住了。
牛红还有些不好意思:
“唉,妈,你说这些干啥?”
谁知大蛋已经压着嗓门喊出来了:
“什么?!我姐夫怎么这么不贴心,我姐陪他在乡下多辛苦啊!”
牛红是个老实人,她心说,也不是我陪他在乡下,这不是国家政策吗?
但话还没说出口,牛婶已经一拍大腿:
“可不是吗!”
可算是找到知音了。
大蛋又赶紧问道:
“那婶,你们这要自行车干什么?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牛婶跟他离得这么近,当然晓得陈长海每次上门来在用车拉着的是什么,这会儿也不遮掩:
“我琢磨着你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如今回娘家来,万一跟你嫂子合不来不也尴尬吗?还是得有个自己的窝。”
不遮掩归不遮掩,有些话也不能说太透,难不成要她跟大蛋说,她瞅着这兄妹俩不靠谱,叫女儿防着他们啊。
——放到哪里说,她都是个不讲理的老婆子啊。
大蛋却瞬间明白了。
“那我懂了。”
“婶,你去后叉儿那里的六盘村,我叔从那里走过,说去帝都,跟咱们这到帝都是一个距离。就是咱这两边走动起来有点远,骑自行车得个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