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了,她揉揉眼睛,没看到师父,急忙跳下床,跑出房门,四下寻找。绝情殿很大,所有房间几乎都一样,她下意识的跑进最大的那一间,大声唤着:“师父…师父你在哪啊?”
这边白子画御剑回来,将幽若先遣去销魂殿,没有理会被结界挡下的杀阡陌,径直回了绝情殿,刚一收剑,便听到小骨的声音自他主殿内传来。
“我在这儿。”他嘴角上扬,边回应边快步进殿。
话刚落音,就见花千骨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脖子上的宫铃发出了熟悉的叮当声,白子画习惯性的伸出手,接住了险些滑倒的小徒儿。
“这地是沧澜玉铺的,滑得很,小心摔了。”
多少年前,他也曾说过这话,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师、她是徒,他只会在她摔倒之后,背着手站在一边,冷冷的告诫。后来,在她数次跌倒之后,他开始伸手扶她,顺便无奈的再一次叮嘱。再后来,感情日深,在她偶尔迷糊,不当心的再次跌倒之前,他便会伸手接住她,然后放开。而现在,好笑的看着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的小丫头,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问道:“睡的可好?”
小骨赖够了,才舍得把头从师父怀了抬起来,小手仍揽着他的腰不放,她已经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师父了,心里想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睡得很好师父,事情都解决了吗?”
白子画点点头,想着现在这样,应该算是解决了吧。
小骨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扬着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就知道,师父是最厉害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的神仙师父解决不了的事情呢。”
白子画看着她故作傲娇的可爱样子,唇边漾出了好看的弧度,可殿外结界越来越大的波动,却让他隐去笑意,无奈一叹。
“走吧小骨,师父带你出去见个故人。”
白子画抬手撤去结界,杀阡陌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
“小不点儿,你在哪,姐姐来看你了,小不点儿?”
花千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冲上来一把抱起,转了好几圈,才放下她。
“小不点儿,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快让姐姐看看,伤到哪了?还疼不疼?太好了,你的脸没事了,小不点儿比以前更漂亮了。”
杀阡陌边说边摸着花千骨脸上曾经布满疤痕的地方,还是觉得心疼,正想再好好抱抱她,一阵掌风袭来,隔开他将花千骨吸了过去。
“圣君请自重。”
白子画紧搂花千骨,寒着一张脸,口气不善。
杀阡陌反应过来,也是一脸气结。
“白子画,我跟小不点儿亲近,与你何干?你以什么身份阻止?师父吗?真是可笑!”
白子画被堵的哑口无言,面色更加冷峻。
正僵持着,小骨却挣脱了白子画,走近杀阡陌,不确定的唤道:“姐姐?”
杀阡陌顿时欣喜若狂。
“小不点儿,你记得姐姐了?”
白子画僵直了身子,震在当场。
花千骨没有回答,她呆呆的看着杀阡陌,露出傻傻的笑容,满脸写着惊艳。
“姐姐,你好美啊!”
杀阡陌听到她的赞美,喜形于色,他羽扇轻摇,万种风情的捂嘴一笑。
“真的吗?你觉得我美吗?有多美?”
花千骨认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对话好像似曾相识,来不及深思,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姐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杀阡陌得意至极,斜了白子画一眼,又掐了掐花千骨的小脸,惋惜又宠溺的对她说道:“小不点儿虽然把姐姐给忘了,但却还是当初的小不点儿,一点都没变,小嘴儿还是那么甜,让人忍不住的怜惜和疼爱。”
花千骨听了他这几句话,忽然难过起来,直觉告诉她,自己以前一定认识这个漂亮姐姐,而且她对自己是很好很好的。她揽住杀阡陌的胳膊,充满歉意的撒娇道:“姐姐,对不起,小骨生病了,所以忘了很多事,不记得认识过姐姐了,姐姐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杀阡陌怜爱的拍拍她的手,心下动容。
“真是个傻孩子,你又不是故意的,姐姐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小不点儿,你放心,姐姐会比从前更加疼爱你、保护你。这一次,姐姐再也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欺负了。”
说到最后,他咬牙切齿,狠狠的看着白子画。
白子画绷着一张脸,努力忍住想冲上去分开他们的冲动,直到见杀阡陌再次摸上小骨的脸,并说要将她带回七杀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
“杀阡陌,你别太过分了,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动手,你最好不要逼我。”
“哼,白子画,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今天,除非你有这个本事杀了我,否则,我定是要带小不点儿走的。
杀阡陌说着,已将花千骨推到了一边,同时绯夜剑出鞘,浮云踏浪,热气逼人。
白子画凌空飞转,巧妙躲过他的攻势,来到花千骨面前,挥手设了蔽视结,将她护住,而后召唤横霜,以守为攻,挥洒自如。
绝情殿此时暗云翻涌,平空惊雷,转眼间,二人已过百招。
且说花千骨被困在结界,看不见外面情形,急的团团转,她不知道师父和姐姐为何忽然就动起手来,但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她拼命拍打着结界,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整个脸都贴在结界壁上,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紧紧咬着的唇已出了血,结界沾血而开,小骨被扑倒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喊疼,就见杀阡陌的剑直冲白子画而去,而白子画竟然背对着他,不闪不避。
白子画本无心与杀阡陌对决,也不想伤他,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带走小骨,现下必须速战速决,趁早打发了杀阡陌,他才能心安。
于是白子画攻势渐渐加快,杀阡陌也举剑凌空而下,回首加快速度,绯夜剑从白子画侧身而过,直劈他身后不远处的桃花树。白子画见状脸色大变,横霜用力一扬,挡开绯夜剑,他也随即飞身而至。
不再理会杀阡陌,白子画细细查看树身,翻掌覆于其上,修复被剑气灼伤的树皮,全然不顾身后再次劈来的绯夜剑。
杀阡陌正打在兴头上,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白子画会突然停手,分神去看一棵树,待他反应过来,再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不要伤我师父!”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呼喊,碎裂的结界中飞出一抹娇小的身影,挡在了白子画的前面。
眼看着绯夜剑即将刺入那小小的身子,杀阡陌顾不得被反噬,催动全部真气将剑往回收,却只能减缓它的速度,与此同时,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白子画迅速转身,一把抱住挡在他身前的小骨,回身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剑随即自身后插入他的胸口。
绝情殿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花千骨自白子画怀中抬头,挣脱他的束缚,在看到那胸膛上的血迹后,水雾瞬间弥漫双眸。
“师…师父,师父……!”
她的手不住的哆嗦,想触碰他的伤处,又怕弄疼了他,一张小脸没了血色,除了颤抖着唤师父,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子画单膝跪地,此刻亦是浑身抖动,剧烈的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他根本顾不得自己伤在哪儿,有多痛,他只知道,他要是再晚一秒,就一秒,这剑便在小骨身上了,她会流血、会痛、甚至……会死!
这个可能一下子将他带回到那些黑暗无望的日子里,那感觉太可怕了,可怕到他连回想都会觉得心如刀割。他再次把花千骨按在自己怀里,用力的抱住她,不管她会不会疼,他只想证明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
“师父……”
花千骨急得不行,却也不敢乱动,怕自己挣扎再伤到他。
杀阡陌也惊呆了,他没想到白子画会毫不犹豫的以身为小不点儿挡剑,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差点儿就伤着小不点儿了。他疾步走到白子画身后,催动真气,想替他疗伤。
感受到背后的异样,白子画松开花千骨,挡回杀阡陌的真气,忍着剧痛,将剑拔了出来。
“嗯……”
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沿着白子画脸颊滑落,花千骨心痛如绞,小心地为他拭去。
“别哭,师父没事,伤口一会儿就会愈合的。”
白子画安抚小骨,擦去她的眼泪。果然不大一会儿,白子画伤处已经渐愈,痛楚稍减。
“圣君请回吧,如今天下安宁,还望你日后谨言慎行,如若再挑起仙魔大战,我定不会再饶了你。”
白子画心里明白,杀阡陌无意伤他,不过是赌气罢了,可一想到他刚才险些就伤了小骨,还是怒火中烧。
而杀阡陌此刻已无心跟白子画再争论什么,只是拧眉看着一双手紧紧搂着白子画的花千骨,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这师徒二人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个小不点儿,纵使她失去了记忆,眼里还是只有她的师父,还是傻傻的拼命护他。现下他伤了白子画,也不知小不点儿会不会因此讨厌他,再不理睬他了?
杀阡陌有些惶恐的开口。
“小不点儿,姐姐可吓到你了?姐姐不是故意的,我……”
花千骨自白子画受伤,眼中便只有他,现下见他伤口愈合,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会儿听见杀阡陌唤他,方才想起这漂亮姐姐还在。她急忙回过头,上下打量杀阡陌,一脸紧张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杀阡陌瞪大眼睛,受宠若惊的问道:“小不点儿,你不怪姐姐了?”
花千骨摇摇头,有些委屈的看着杀阡陌,好声劝道:“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只不过姐姐,求求你不要再跟师父打了,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还有……”
花千骨咬着下唇,斟酌用词,她从心里不想让杀阡陌难过。
“我真的很喜欢姐姐,可是我不能跟姐姐走,我不想离开师父,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杀阡陌叹了口气,一脸疼爱的看着花千骨,点头应允。
“好,姐姐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如果这次白子画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姐姐,姐姐就算是拼了命,也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花千骨闻言,小心扶着白子画起身,然后上前,对杀阡陌嫣然一笑。
“姐姐放心,师父才不会欺负我,师父他,对我很好。”
她一脸幸福的模样,看得杀阡陌又欣慰又不甘,想了想,他心里有了主意。
“小不点儿,姐姐给你的骨哨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姐姐再给你一个,如果你遇上了危险或者想见我,就吹响它,姐姐会立刻赶过来的。”
说着,他便伸出了小指。
“骨哨?姐姐你说的是这个吗?”
花千骨随手拉出脖子上的项链,链子下面吊着的,正是杀阡陌当初赠予的那只骨哨。
杀阡陌大为动容,语带哽咽的问道:“小不点儿,你还留着它?”
“嗯,这是师父给我的,他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东西,嘱咐我好生戴着,别辜负了那个人对我的心意。”
花千骨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