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天睡多了,夜晚,花千骨不想睡了,非要在外面看星星,白子画无奈,只好为她添了件衣物,由着她了。花千骨仰望漫天星海,欢喜极了,缠着白子画不停的问,那个拖着长长尾巴的是什么星星,那个像九弦琴的又是什么星星,白子画都不厌其烦,一一为她作答。
一道流星划过夜空,美得令人炫目,花千骨忍不住伸出小手,踮着脚尖想去触摸,然后又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星星那样遥远,高不可攀,岂是自己可以触碰得到的?她怏怏的收回手,失了兴致。
“小骨。”
白子画取出横霜,站在剑上,伸出手唤她。
花千骨回过头,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一个片段闪过脑海。
【你还不会御剑?上来吧】
“小骨?”
花千骨回过神,看着师父仍然伸着的手,吐吐舌头,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将小手放入他的手掌之中。那冰凉的手让白子画紧了紧眉头,微微用力将她拉到剑上,自身后将她护住,大掌轻轻撮着小手,为她取暖。
小骨像个孩子一样,乖巧的倚靠着白子画胸膛,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暖炉!”
白子画一愣,随即问道:“什么暖炉啊?”
“冷的时候靠近师父就可以取暖啊,就是不知道热的时候在师父身边会不会变得凉凉的?”
花千骨捂着嘴,偷偷窃笑。白子画挑了挑眉,这才明白,当初在雪山,小骨的暖炉二字从何而来了。冬暖夏凉,小徒儿原来是在调侃他,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师父,你是要带着我御剑吗?”
花千骨一脸兴奋。这些日子在师父的指点下修炼,自己已经可以凝神聚气了,只是还未试过御剑飞行,她已经迫不及待的飞上去,离那些星星近一点呢。
白子画点点头,与她十指紧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师父教你御剑飞行,最重要的是口诀和心法。你要将自己和剑融为一体,感觉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想往哪飞,就往哪飞。”
说完他便带着花千骨缓慢而轻盈的腾起,冲向天际。待到飞至高处,花千骨睁开紧闭的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适才还遥不可及的星星,现在竟似是围在自己身边打转一般,她不自觉的松开师父的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虽然触到的都是虚无缥缈,但是熟悉又近在咫尺的感觉还是让她大叫出声,又蹦又跳。
“哇哦!我会飞了,师父你看,星星都在我们身边,好美啊!”
她太过得意忘形,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了下去,吓得白子画急忙一把将她捞回,紧紧搂在怀中,再不许她闹腾。
花千骨腾地一下红了脸,师父从未这样紧的抱过她,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想搂住他的腰,却又有些怕羞,她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察觉到她的不安,白子画知道,他逾矩了,但是他现在不想放开她,这些日子他们日日相伴,形影不离,可是他还是想她,想抱她吻她,他想过跟她表明心意,可是他怕,怕自己吓坏了她,更怕她如今对他只有孺慕之思,没有男女之情,会拒绝他,甚至远离他,与其那样,还不如维持现状,一切都不要改变的好。
察觉到白子画周身气息变化,花千骨手揪着他的衣服,软软的撒娇。
“师父,小骨错了,我不闹了,师父别生气嘛!”
白子画唇间牵起一抹苦笑,小骨心思澄明,哪里懂得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她失了记忆,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人,愿意陪着他,让他照顾,这不是她醒来之前,自己一直期盼的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贪心不足,平添烦恼呢?就如他与笙箫默说的那样,过一日算一日,只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就好,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想到这儿,白子画放开花千骨,扶她转过身站好,重新执起她的双手,集中精神教她凝神控制剑身,却小心的在彼此中间留了一丝缝隙。
迎面清风徐徐,剑载着两人飞向如水的月光。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花千骨在白子画的悉心照料下,身体逐渐痊愈,修为也大有进展,虽然还未习得仙身,但剑法招式在白子画的亲手教导下,已是较之前在绝情殿时还要精进了些。
这天,白子画开始整理东西,想着这几日带着小骨外出走走。他拿出必须要带的书,又将药品做了分类,哪些是小骨每日要服的,哪些是她日常所需的,都一样一样的放入墟鼎中。想到墟鼎中的那个正方形盒子,白子画便将它拿了出来,小骨未醒之时,这盒子于他,是彻骨之痛,看一眼便是绝望,而现在,小骨身子渐好,再看这盒子,已没有了锥心之感,心中满是往昔的美好回忆。
白子画打开那盒子,看着两块泛着耀眼紫光的验生石,他释怀的一笑。生死劫,不再是劫,这一次,他们是骨血纠缠,生死相依的缘。打开那些画纸看了看,白子画从中抽出那条绢帕,又将盒子整理好放回墟鼎。
“山有木兮木有枝。”
白子画下意识的念着这句话,想象着小骨写下它时的心境,她那时是否如同自己现在一样,对未来充满了茫然,不敢奢望,无所适从呢?
想了想,白子画放下绢帕,走向里屋,打算取来笔墨,在那画上再添一行小字。
“师父,吃饭啦。”
花千骨蹦蹦跳跳的跑进来,没见师父,却见桌子上放了一条绢帕,她走近拿起。
这绢帕,上面的画,上面的字,还有绢帕上淡淡的香气,都熟悉莫名。花千骨疑惑的看着,为什么?这画像上的人分明是师父,可这字迹却像是她的手笔。不,不会的!她不喜欢画画,从来没有画过。山有木兮木有枝,这话中隐含的意思让她心里一惊,那画像烫手一般被她扔回了桌子上。
“小骨。”
对上白子画的目光,花千骨心中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第一次,她不想面对师父,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
“小骨……”
白子画冲上前,一把接住了花千骨昏睡的身子,眉头紧锁。
小骨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忽然昏睡了,她可是看见了那绢帕,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想起了什么?
白子画将花千骨抱回里屋,然后回到桌前,拿着那绢帕,心事重重的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白子画便发现,花千骨在躲着他。她不再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没有张罗着做饭,他做了饭喊她吃,她也是推三阻四,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小骨,这招斗转星移,走步的时候左脚应该再上三寸,腰要挺直,右手再稍稍抬高一些才可。”
花千骨今日修炼亦是做不到心无旁骛,白子画不忍责怪,只能上前揽住她的腰身,细细帮她纠正,心里想着今日早点要她休息,练功也不急于一时。
“师父……”
白子画的手刚碰到花千骨,便被她急急的躲开,转身她竟跪了下去。
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白子画的心不安到了极点。
“小骨?”
“师父恕罪,小骨今日有些累了,不想再练,想早点休息,可以吗?”
“可以。”
“多谢师父,那小骨先回房里。”
看着花千骨落荒而逃的背影,白子画捂住左臂,那伤疤钻心的疼,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疼过了。他很想追上去,让她说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可笑的是,他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夜凉如水,白子画的心,像被冰封了一样,冷到刺骨。下午到晚间,小骨没再出来,他也一直在原地站着,未曾动过半步。他不知道,仅仅是她的躲闪,便能将他一夕之间由天堂打入地狱,若是小骨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他又该如何才能承受她的恨和怨怼?
“不,不要,还给我,求你不要告诉师父………”
“师父我错了,小骨知错了,别不要小骨………”
一声声绝望的哀求,痛进了白子画的心里,他猛然回神,冲进屋内,看着睡梦中的小骨泪流满面,痛苦的摇头哭喊。
“小骨?小骨?”
白子画摇着花千骨的身子,试图将她唤醒,可她却沉浸在梦境中,难以自拔。白子画彻底慌了,没有深思,便将手贴在她的额头,凝神闭眼,灵识进入了她的梦境。
梦境中,白子画屏住呼吸,拨开重重迷雾,寻找小骨的身影,她的梦中到处都是残破的碎片,那都是她缺失的记忆。白子画心中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进入一个人的梦境,是极其危险的做法,尤其是破碎不全的梦,万一他沉浸其中,就将永远被留在梦境的尽头,再也醒不过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小骨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白子画心急如焚,正想回头离开,却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霓漫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子画走上前去,看到的,是小骨脸色苍白,强作镇定的与霓漫天对峙。
“你要干什么?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霓漫天趾高气昂的仰头冷笑。
没有丝毫犹豫,小骨朝她跪了下去。
“我求你。”
“求我什么?”
“求你不要告诉我师父。”
霓漫天尖锐的大笑,一脚踢在她直挺挺的背上。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也有求我的一天?花千骨,你当初拼命跟我争,要做尊上的徒弟,就是因为喜欢上他了,对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我把绢布还给你也行,你要在仙剑大会输给我。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什么小师叔,你只是我霓漫天的一条狗。”
霓漫天挥了挥手里的绢帕,仰头大笑,转身离去,小骨挫败的坐在地上,把脸埋入双腿,身子微微颤动。
白子画气的浑身发抖,紧紧的攥着拳头,强忍着上去掐住霓漫天脖子的冲动。他白子画的徒弟,他心尖儿上的宝贝,怎能容她如此欺辱。
但是他知道此刻自己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一旦他强行介入梦境,便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再也见不到小骨了。
梦境一转,白子画站在了仙剑大会的擂台上。
“花千骨,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那条虫子的。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还要将那只整天黏着我师父的臭虫子挫骨扬灰,让你们彻底在长留消失。”
听到糖宝,花千骨再也无法冷静,提着剑飞身而上。不过二十几招,霓漫天已经露出了破绽,一念之间,断念剑直冲霓漫天腰间而去。
哐当一声,剑被外力打落,霓漫天趁机一掌击向花千骨,她率先落地,输了比赛。
花千骨没有顾上自己的伤势,看着高台上那道失望的目光,她踉跄的追了上去。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