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严在长留大殿的台阶上坐了整整一夜,笙箫默早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手执两块验生石,呆呆的看着。
“师兄,这验生石是……”
“这是十一和竹染的。”
摩严举起手中一暗一明的两块验生石,满脸惆怅。
“师弟,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笙箫默依言坐了下来。
“师兄,我相信,事情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
“师弟,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师父走了,东华走了,子画也走了,如今的长留山,只剩下你我二人,是越来越冷清了。看着长留式微,仙界凋敝,师弟,真的是我错了吗?”
笙箫默看他如今这样,哪里还会怨怪他。
“不,你没错,掌门师兄也没错。只不过,你太固执,而他,太骄傲罢了。”
摩严深深的看了笙箫默一眼,然后站起身来,郑重将验生石放在他的手里,对他说道:“师弟,我们该走了!”
笙箫默点点头,将验生石放置怀中。他心里清楚,师兄这是把长留和竹染都托付给他了。他知道师兄如今一心赎罪,他再劝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帮他,帮他照看好长留和竹染,帮他达成所愿。
花莲村木屋后院,两座孤坟前,身着素衣的男子正在细细清理杂草、擦拭墓碑。
【爹,我有师父了,师父他对我很好,还教我法术,我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再也不会连累身边的人了】
白子画想起那个时候,他陪着小骨一起上香祭拜,心中所想,是定会代他们二老好好照顾小骨,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可是最终,他不但没能照顾好小骨,还让她受了这么多伤害,让她宁可一个人孤单离去,也不愿有他作陪。
白子画重重的叹了口气,正要上香,忽然觉察到了异样气息,他面色一凛,目光凌厉。
院子外面,笙箫默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肩膀,自嘲的苦笑。掌门师兄现在真是,连他都防着,之前绝情殿结界他可是畅通无阻,正因为如此,他刚刚才会毫无防备的被撞了个正着。
“你想干什么?”
身上还疼着,冰冷如水的声音便自身后传来,冻得笙箫默心头发紧。他回过头,看到素来待他亲厚的掌门师兄,如今冷漠疏离,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
想到来此的目的,笙箫默收起情绪,故做轻松的说道:“师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罢了,哪里知道你会在院子外面设结界,撞的我现在肩膀还疼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煞有其事的揉了揉。
谁知白子画完全没有理他,一边走进院子一边冷冷的说道:“看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师兄,我们好歹师兄弟一场,你当真为了千骨,连我都不理睬了吗?”
白子画闻言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师兄,我来是想看看千骨,顺便给她带一样东西,说不定会对她有所帮助。”
笙箫默说完,满意的看着白子画立刻回过头,向他走来。
“什么东西?”
除了花千骨,他对任何人都很少表露情绪,即使再急切,还是淡然的问道。
“我说了,我是看千骨,顺便来送东西,她好歹曾叫我一声师叔,如果你不让我见她,我也不会拿出来给你的。”
见白子画半天没说话,笙箫默心里也在打鼓,现在的师兄不同以往,经不起他开玩笑,搞不好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他打出去,直接扔回长留山了。不过好在白子画并没有他想象中这么失常,也相信他不会害小骨,撤了结界,他回身向屋内走去。
“想看就进来吧。”
笙箫默松了一口气,随白子画走进屋子。小小一间木屋,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里屋中仅有的一张小床,千骨静静躺在那儿,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而白子画此时苍白如纸的脸色,笙箫默看在眼里,心中难受至极。可以想见,这段时日失了内丹,不断消耗的师兄,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千骨啊,如今看到师兄对你用情如此之深,在天之灵你可有一丝后悔和不忍?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白子画并不知道笙箫默心中所想,只看着他一脸疼惜的盯着小骨看,心里微微泛酸,口气也冲了许多。
笙箫默知他心思,也不与他计较,只打趣儿的说道:“师兄,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一大早赶到你这儿,讨杯茶喝不为过吧?师父的茶道师兄你是尽得真传,想来我笙箫默以后再想品尝,就难喽。”
“行了,等着吧。”
白子画阻止笙箫默继续唠叨,无奈的走进厨房。待他沏好茶端出来,笙箫默便不再兜圈子,掏出炎水玉交给他。
“师兄,我查遍古籍,炎水玉用神血滋养,可生生不息,虽无法助千骨还阳,但可保她肉身长存,如此,总比用你内丹,日日虚耗的好。”
白子画狐疑的看着笙箫默手中的炎水玉,没有接过,垂头沉思。
“师兄,你连我都不相信吗?我不会害千骨的。炎水玉是神器,与千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是会保护她的,你不是也想能多留她些时日吗?试试也无妨啊!
笙箫默说的恳切,白子画略加思索,便自他手中接过了炎水玉,划开手指,滴入几滴鲜血,然后走至床边,将炎水玉挂于小骨的脖颈处,输了些真气给她。等到他做完这一切回到桌旁,发现笙箫默不安的坐在凳子上,并没有喝茶。
“怎么了?”
“啊?师兄,没事,你没把内丹取回?”
想掩饰着什么,笙箫默急忙问道。
“先放在小骨那儿,等确定炎水玉真的起了作用,再拿回来也不迟。”
“那好吧,师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后咱们师兄弟,只怕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了。”
看笙箫默一脸真诚,想到往日他待自己的真心实意,白子画不疑有他,端起杯子与他对饮,却在刚入口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再运功已是来不及了。
“笙箫默,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白子画怒不可遏的低吼。
恍惚中,他看到了摩严走向小骨,将她抱起。他无力摔倒在地,想爬到床边,却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手脚都使不出力气,最后,他无能为力的闭上了双眼。
笙箫默守在白子画身边,已是三天了,今晚,便是合月之时,想到未知的结果,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管异朽君的方法有没有用,这以命交换的法子,他都高兴不起来,他自怀中掏出云隐给他的异朽符印,暗暗思量着。
白子画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了绝情殿上,他噌的一下坐起身子,焦急的下床四处寻找。小骨,小骨……他喊着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找遍了绝情殿的每一个房间,到处都找不见小骨。忽然间,他听见远处一声怒吼。
“花千骨,我杀了你!”
是长留大殿,是摩严!白子画胆战心惊,御风瞬移,刹时来到了长留殿前,看着大殿前似曾相识的景象,他怔在原地。长留弟子、各派掌门皆在,南弦月被绑在诛仙柱上,他这是在做梦吗?未容他多想,一个慌乱不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东…东方,你怎么了?”
他越过人群,看到了小骨。她正一脸无措的抱着满身是血的东方彧卿,浑身发抖。
白子画脚下似灌了千斤,动弹不得。
“东方,你不会有事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的吗?”
“对…对不起骨头,我又骗了你,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骨头,答…答应我,不要死,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这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你也要好好爱你自己。”
“不要,东方,我不要你离开我,你不是异朽君吗?异朽阁不是无所不能吗?我带你回异朽阁,我们这就回去,异朽阁的人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只要你能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东方……”
“骨头,有你这句话,我东方彧卿死而无憾了,但……但是没用的。”
“怎么会,怎么会没用,我不相信,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