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其实张二河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据说儿时家境不好,父亲去世时,他仅有几岁。后来母亲改嫁,他就成了拖油瓶。继父是个酒鬼,喝醉酒时常打骂母亲。那时候张二河年岁小,见继父毒打母亲油然心生嫉恨,无奈年小力弱只能瞪眼冷观,年复一年的对母亲虐待,张二河对继父升腾起了莫名的恨。
继父凶狠残暴,时常偷偷宰杀邻居家喂养的大狗小狗,只要邻居家的大狗小狗误入他家,继父约施手段,拿点东西逗喂大小狗儿,待大小狗儿丧失警惕时,抓住狗儿的后腿,抡起狗儿就往地面上搭。只几下,无论大狗小狗都只有死路一条。随后就剐狗剥皮烹煮狗肉,邻居家的大狗小狗,不少都是被继父这样甩搭致死的。即使邻居察觉了也敢怒不敢言。这继父喝醉酒六亲不认,谁找他理论他就会找谁拼命,乡邻对他都有些畏怯。
张二河小小年纪,继父就强迫随他一道去挖地翻土,继父的残暴在挖地翻土时表露无遗。挖地时最容易挖出隐藏在泥土中冬眠的青蛙,只要发见一个,继父即刻挥起锄头,把活生生的青蛙砸成肉酱,看的幼小的张二河目瞪口呆。
继父没有察觉耳熏目染,张二河逐渐的坚强起来了。继父还是那么蛮横不讲道理,还是那么三句话不对头挥起拳头就揍老婆。尽管他已经喝醉了酒,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施暴。母亲头破血流磕头求饶,继儿子就在旁边看着心如刀绞。被殴打的是他的母亲呀,继父做梦都没有想到,继儿会挥起菜刀砍他。原本喝醉酒的人就无甚力气,没费多大的劲,继父就被砍倒在地上。
砍了继父不敢在家乡逗留,埋着头到处乱跑,后来碰上队伍就当了兵。十五六岁就在队伍上混的张二活,也学着继父在队伍上屠宰起狗来,只要来营房溜达的狗被张二河碰上,弄点吃食一逗引,狗儿乖乖的来了,张二河抓住狗儿的后腿,抡起来三两下就搭死了。
当官的见他心狠手辣,还栽培他当了随从侍卫,逐渐的在队伍中站稳了脚跟。如果不是他在军营里梦游,这娃不会离开队伍,更不会只给别人帮丘二混饭吃。
如果不是清理阶级队伍,如果不是去调查所有人祖宗三代的历史。林银木也不会知道张二活的身世,也不会知道他继父有那么残忍。只要记得他继父的人,无不说他继父该死,有人就绘声绘色的讲述这该死的人如何屠狗和残杀青蛙。
林银木原本不赞成把侄女嫁给汤录纹为妻,因为他无意间发现汤录纹对狗和青蛙也这么残忍,汤录纹曾跟随外公生活了许多年,也许曾见过外公屠狗和砸杀青蛙,不知道怎么也学来这般残酷的手段。
二
魏天翼身材颀长,胖瘦适中,脸蛋黝黑,只鼻梁处有几点不显眼的雀斑。那雀斑掩饰不住魏天翼的美丽,人都说她是可以和黄万芬配对的黑美人。前者黝黑靓丽,后者白希圆润。
魏天翼据说是给领导提了不该提的意见,因而下放农村改造思想的。谁知道她不好好接受劳动改造,居然乱搞男女关系,还居然未婚先孕。这可是十足的坏份子行为,她的问题一下子就上升成敌我矛盾了,一下子就从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上升成了阶级敌人。
那个年代,通歼被抓现行,就有可能被判有期徒刑。你一个地主子女,剥削阶级的残渣余孽,还敢未婚先孕,这不是向无产阶级挑衅么!
那个年月流行着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一句话已经成了颠覆不破的真理。已经成了敌人的魏天翼,即刻就被关进了院边的那间牛棚里。开初的日子牛棚外边还有民兵看守,没克扣口粮时,民兵还押着她去食堂取食她的定量。后来虽然没民兵看押了,可那牛圈屋是土墙修的,除了门连窗户也没有。一把大锁把门锁的严严实实,连苍蝇也不能飞进飞出。魏天翼成了樊笼里的鸟,无一处缝隙可以逃生。
魏天翼成了阶级敌人,谁都可以去审讯教育她。追查谁是她的同谋,审问追查另一名致使她怀孕的坏份子。时常主持审讯的人叫罗洪钧,这人的父亲叫罗银城,罗银城是大队的治保主任。所有的阶级敌人,必须蜷伏在治保主任的脚下。治保主任是这一方的霸主,他的手下有上千的民兵。
自从有人倡议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之后。许多人的斗争激情被煽动了起来。可以随意打人捆人,可以随意罚人下跪磕头,可以随意抽打耳光踢蹬屁股,这是何等快意的消遣。就是那几句其乐无穷的话,还真就激起了人与人之间相斗的兴趣。
罗银城、张二河、林银木都曾在一个部队待过,罗银城和张二河还是拜把子兄弟。张二河当官,林银木煮饭,罗银城一直都只是当兵的。后来张二河退了伍,林银木也回了家,这罗银城不知道怎么也寻了来,还带来了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