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玦看崔浩定在那里,自己的儿子,自是自己了解。
缓缓说道:“你高家叔父宠女无度是真。然而当此时节,他即便心里有百个难舍,也不敢轻易拒掉婚事。前番赫连定本欲攻北凉,却半路犯在吐浑手里,我们得了余利,灭了夏国,收了西秦。你以为宋地会眼睁睁容着我们声威再涨?柔然已暗里派了使臣到宋地求好,宋帝欣然纳好。我们与柔然早有恩怨,不管宋地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宋地出兵,柔然必会紧而随之。南北夹击,对我大魏却是大大的不利。这个时候若是惹了北凉反目,大魏背后又多一强敌。”
崔玦看了看崔浩,叹了口气,说道:“边境已传来消息,宋帝已集结了十万大军,正向两国边境进发。这个时候,即使你高家叔父再宠琉璃,也不会做大魏的罪人。”
崔浩呆立良久。他知道父亲说的对,然而换了北凉王世子求娶的是任何别人,他都不会有一丝在意。然而这个人换成琉璃,他却万般不能接受。
“我一得了消息,便让人来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北凉王世子一意求娶阿璃提出婚事的时候,不管是皇上还是你高家叔父,都没有退路。这门婚事,不管你高家叔父怎样不肯不愿,却是必然要做定的。而你,不管你怎样不肯不愿,你却是没有任何立场提出反对的。”
那边高宅,听到北凉王世子求娶琉璃的时候,所有人齐齐是惊住了。
阿原回了半天神,才慢慢明白过来,拉着秉淮的袖子,不愿相信地质问:“北凉王世子为何要求娶阿璃?和亲明明是公主的事情,跟阿璃有什么关系?”
秉淮愣了半天,才低低地说道:“定是北凉王的意思无疑了。”
阿原怒道:“所以北凉王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你救了他的命,他回报的就是夺走我们的女儿?小儿子不成便让世子出面?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秉淮怔了半天,苦笑着说道:“北凉王向来刚愎自用,为人也是蛮横霸道。今日之事,却是我铸的错才引来的祸事!”
阿原愤怒说道:“我不管皇上派人来传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的女儿,宁可她平平淡淡嫁个无官无权之人,只要在我身边就好。这婚事,我决不会应!那北凉王世子,我对他也无半分喜感。我许你入仕,不是为了今日将女儿嫁到北凉去和亲!皇上若是怪罪,只管来怪罪我!”
秉淮苦笑道:“皇上怎么会怪罪你。他同样极力想回绝这门婚事,只是不好跟北凉王世子明面上撕破脸而已。”
阿原恨道:“宫里自有公主,平日里养尊处优,为的是什么?如今正是和亲的时候,他们舍不得公主出嫁,倒来算计我的女儿?休想!这大魏朝的官位不要也罢!这大魏朝,我们不呆也罢!我的女儿,绝不会为他和亲!我们对皇上,从前尽心尽力,如今问心无愧,为何事到今天,我要为他白白赔一个女儿……”
阿原说着,眼圈一红,声音哽咽。秉淮急忙伸手过来,握住阿原的手,看她眼泪要掉下来,急忙伸袖子为她拭泪。
“阿原,我在想办法!你先别急!容我想想办法!”
他自己的女儿,自是疼的。从小都是任着纵着,从不舍得管束一下。即使偶尔被妻子管束了,背过妻子去,也是阳奉阴违地为女儿支招寻一份自在。当初之所以脱了宋地过来,正是为了不使女儿的婚姻被人算计。如今在大魏数年,原想着平平安安地为女儿寻了亲事,嫁在身边,依旧好好地疼着,谁承想却被一个不管不顾的北凉王世子张口要求娶?
秉淮此时心里,更多的是后悔和自责。他当日因顾忌崔玦功利之心太过,因此一再犹豫琉璃和崔浩的婚事,设若当初早日应了婚事,为两人办了亲事,北凉王世子总不能强拆夫妻,强夺人妻。
他心里,其实正如崔玦所想。皇上都不能开口拒掉的婚事,能派人传话过来,叫他拿主意,而不是直接下旨要琉璃和亲,已是心中存了仁慈,顾念了从前的情份。他也知道,他不可能为了琉璃不被算计婚事,像当年脱离宋地一样脱离大魏。一来除了大魏,天下难再有太平之地。二来他盛名在外,琉璃也已长大成人,他不敢保证再去一个地方琉璃不会被算计。三来当年他们一家来魏地,先帝为他一家拒了谢浑的无理要求引得谢浑连犯边境。大魏对他一家,确实恩情在先,人情当年已欠,他怎会这个时候为了琉璃不和亲而弃大魏而去?
秉淮的心思,阿原也是明白的。秉淮的痛心和难过,她自然也感同身受。然而越是明白,心里反而越是愤怒。越是知道这门婚事没有回拒的可能,她对于北凉王世子,越是愤恨。
这时,宗明在外面报道:“老爷,夫人,崔家阿郎来了!”
这一次崔浩没有在外面等,而是直接跟着宗明进来的。一进门,双膝往地上一跪,纳头便拜,一边说道:“请叔父和婶婶成全我和阿璃,允我们即日便成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