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了抬眼,看秉淮一脸的不认同,便又说道:“而且我和崔哥哥在一起,总有话说。柳家的炎弟,卢家的绽弟都跟我亲切,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更像弟弟,像孩子,我自然而然就想着去照顾,能聊的话题也没有那么多。可是和崔哥哥一起说话就不一样,我想说什么他都能接,他想说什么我都能应。”
秉淮缓了缓表情,非常骄傲地说道:“崔浩少有才情,那些个氏族子弟自是比不上。我的女儿受我日日熏陶,无论见识还是才气,岂是别家平庸的小姐能比的?崔浩若是连你都敢不入眼,那他眼里也是没谁了!”
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在夸琉璃还是在夸自己,说得阿原扑哧一笑。
然而秉淮心里并不乐意。他因着西高家当年牵涉皇族招来的灭门祸事,至今耿耿于怀,崔玦一心往高位上走,虽有八斗才情,更有夺云之志,哪一日真若招了祸事,必是满门遭殃。他有心想劝,崔玦未必会听。
琉璃如此喜欢崔浩,将来琉璃进了崔家的门,别的他不担心,只担心崔玦走得越高,心气越浮躁,若真有了满门的祸事,琉璃怎么可能是独逃的那个?
阿原自然知道秉淮是怎样想的,开口轻轻说道:“我看崔浩是个稳的,又一直钻研学问,并没有兄长那般求高的心。况且他和皇上情份自与别人不同,他除了性子清高些,可能说话会顶撞反驳皇上,皇上实在也没有什么可猜疑他的。且他行事沉稳,心里自有章程,决不是草率马虎之人,你若担心如此,未免小看了他。”
秉淮担心是不假。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再担心,跟北凉王已经放了话,收是收不回来了,且也不能反悔。如今也唯愿能时时点拔崔浩一二,叫他莫要学着了崔玦的功利之心。
且说宗明去崔府上传话,崔浩哪敢怠慢,立刻披了棉衣出门,不顾路上大雪便跟着宗明过来了。明明不知道是何事,问宗明也不晓得内里究竟,只知道北凉王乔装上门,想以幼子配自家小姐,让老爷左右为难。
崔浩听了,脸色立变。
北凉表面说是来递国书,来的不是北凉王也不是世子,上一次好歹来了一个幼子,这一次居然只派来了使者来。昨天在宫里,皇上还冷笑着说,北凉王越来越放肆了,想来是做了北凉王,觉得后背硬了。
却原来北凉王悄无声响地也来了都城么?居然还跑到琉璃家里去求结亲?
崔浩向来万事不放心间,唯有于琉璃,哪怕只是风吹草动,心里也是挂心不已。如今一听居然北凉王存了与高宅结亲的心思,一下子便着急了起来。牛车自是不能坐,直接跟宗明骑了马踏着大雪,就直奔高宅而去。
他自然是知道,以高家世叔对琉璃的疼爱,定不会舍得将琉璃远嫁到北凉去,有一百种法子,他一定会找一百零一种法子去回绝。然而北凉王不同常人,拒了便拒了,高家世叔本来也不怕得罪人。然而拒绝北凉王却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里面还牵扯到两国的关系。
北凉王如今是出不得面,最多只能授意使者与皇上面前去提,使者出面和北凉王出面自然不能同等效力。然而北凉王如果存了心,回头一封和亲的婚书递过来,如今的情势下,皇上不想与北凉王翻脸,只怕应的可能性更大。
这样一想,崔浩哪里能不着急?
跟着宗明一路去了高宅,到了门口,下了马,马便不管了,直奔院内。
秉淮已经在正堂里等着了,引慧将棉帘一打,崔浩便闯进去。
看见秉淮抬眼看着自己,急忙敛了气息,稳稳站好,对着秉淮彬彬行礼。
“听闻世叔着宗明叔去唤,小侄便骑马赶来了!世叔有话请吩咐!”
秉淮指了指对面的蒲团:“你坐下说话!”
崔浩恭恭敬敬道声是,然后走到薄团前,双膝一屈跪坐在上面。
秉淮便伸手提了茶壶,为崔浩面前的茶盏里添了一杯茶,缓缓说道:“你且尝尝这茶,看看煮得如何?”
崔浩心里虽急,却不敢面上露出来,耐着性子,稳稳地将茶盏端起来,送到嘴边,先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才轻轻啜了一小口。微微愣了一下。
秉淮便问道:“这茶如何?”
崔浩便说道:“侄儿只觉入口艰涩,入喉又生热意,然而些许回苦,这茶泡得急了些,茶香未出,茶意未到。”
“你前几天到我面前来求婚事被我拒掉,正为此意。你既然知道了,当知道,无论做任何事,不能急在一时,如同煮茶,必要耐心烹煮,把准火候,火候到了,才会水到香出,火候不对,或苦或涩,不尽茶意。”
崔浩说道:“是侄儿性急。世叔教导的是。”
秉淮又道:“我素来视阿璃如我掌中明珠,本来也不急于说嫁,然而你年将十五,却是等不得了。你婶婶道我对你太过严苛,今日我只问你,若得阿璃,你将如何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