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道:“活命之恩,岂能不报?”
人已走到廊下,抬脚踏上台阶,也不要秉淮开口请让,十分随意地往正堂里面进,一边走,一边笑道,“我虽不曾见过高公,然而这十年,每每听闻高公盛名于外,心甚向往,如今见到其人,竟然不觉陌生,俨然熟若故人。这宅院简单却别有意趣,高公其人见之平和却盛名在外,正如我想像中一般,没有半点出入。”
那人已自觉走到了门前,宗明看了看秉淮,秉淮微微点点头。宗明便打起棉帘子,说道:“客人请进!”
那人也不让,先秉淮进了堂室,秉淮跟着进去,那两个侍卫便自觉留在了堂外廊下。
棉帘子一放,室内温暖如春,低矮的茶桌在一大块已经半新不旧却古朴的地毡上铺开,两侧各放着兔毛垫子盖住的圆蒲团,茶桌上白玉一般的水盘里正开着娇黄的水仙花,清透雪白的茶盏摆在桌上,旁边的红泥小炉上正烧着一壶水,四周几架上托着绿意盎然的垂茎绿植,也有造型别致的盆景,清雅的瓶中插着卷轴。
那人站着将堂内轮番看了一圈,很快身上便起了汗。室内实在是暖和,那人体格健壮,想来更是不奈这温热,顺手解了外面披着的狐毛大裘,只着里面的夹衣。
引慧上前,将那人的狐毛长裘接了,挂在入门口处的一个美人擎瓶的衣挂上。
那人看了看那衣挂,不觉笑道:“你们汉人果然生活精致,也十分会享受!这宅子住得如此舒适,无怪你不肯换宅子了。”
秉淮不接对方的话,只说道:“客人请坐!”
那人听了,自觉上坐,坐北朝南,坐到了主位。秉淮看他坐下来,不是屈膝而跪,反而是盘膝相坐,于是随着他的姿势,也坐了下来。
然而那人体格雄壮,那蒲团显得些微狭小,那人坐了一下,很觉得不舒服起来,便顺手抽掉了蒲团,坐在了地毡上。
秉淮如若不见,随手拿起茶壶为对方倒上茶,请道:“天寒地冻,适适大雪,请客人喝一杯热茶先消消寒气!”
那人也不客气,伸手端过茶盏,双手在两边擎着,放在嘴边,一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了,放杯子时便说道:“这茶入口苦而涩,不知道你们汉人为何喜饮此物。”
秉淮说道:“此茶微苦是真,然而暖胃生热,正是朔寒的佳品。客人不用嫌弃它的口味,只管多饮几杯。”伸手过来再倒茶。
那人挥挥手,说道:“茶不要了。喝得再多,生热暖胃也不如酒来得好。”
秉淮微微一笑:“凉王陛下久居凉州,不习惯中原茶饮有情可原。只是寒宅向来不备酒,薄待陛下,还请见谅。”
那人拿眼冲秉淮看过来:“我并未报姓名,你自言并不认得我,却为何现在却断定我是凉王了?”
秉淮说道:“只是勉力一猜。陛下不习饮茶,不是本朝人,言行颇有威严,时有北凉来本朝通好,于是冒险一猜。”
那人笑道:“十年前你与雪中挖出我,救了我的性命,也是冒险一救么?”
秉淮说道:“当时并不知陛下身份,只是路过偶遇,略施援手。当时陛下自有幼子在旁,即使我不出手相救,陛下也会化危为安。”
那人笑道:“你果然是不图报的人。然而我受了你的救命之恩,怎能不报?今番来魏,共通友好,魏帝颇有联姻之意。我无以相谢,听说高公家有一女,权且以幼子相送,你我结为姻亲,以表我感激之情,你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