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淮还没有等来叔孙恭柳府提亲的消息,却等来了奚斤麾下丘堆被赫连昌大败的战报。
原来奚斤受命追击赫连昌,战马染上温疫,大批死亡,军队粮草短缺,便派丘堆于民间征粮逼租。然而征粮士卒过分残暴激起民愤,竟然秘告了赫连昌。赫连昌前番落败,正觉受辱,于是率兵来袭,丘堆毫无防备,所领几千士卒被杀得溃败一片,只回了几百人。赫连昌因此得志,骄傲自负,竟然连连侵扰,逼得奚斤败退了数十里。
元韬得到战报,大为震怒。一面斥信责问奚斤治兵不力,一面急派秉淮偕叔孙恭前去支援。崔玦还未来得劝服秉淮入仕,秉淮简略收拾了行装,汇了叔孙恭,领着大军一路奔去了安定。
元韬余怒未消,下了朝便去了寇天师处。寇天师已得了信,正于宫中作法祈福,元韬到时,寇天师奉了银盘上来,称是得了天降吉兆,高公此去必然告捷而归。又讲了一番元韬自登基以来,圣德清明,天佑仁朝,偶以难处,不过是以大任而辩明士。
说得元韬一时去了怒气,嘉许了寇天师几句,便又出来。他素知秉淮的才能,并不担心与夏国的战事,却对丘堆恼怒非常,叫李盖备了马,带了侍卫便出了皇宫,一路去了南山,直奔猎场。
九月秋高,万木萧索,元韬纵着马,射了几只兔子,李盖跟在后面一一收了。元韬泄尽了怒气,看了看李盖挂在马鞍上的兔子,说道:“回罢。”
一行人于是纵马,一路又回了城中,路过高宅,元韬勒了马,在胡同口停了一下,到底没有进去,对李盖说道:“我去崔府,你送两只兔子给高家夫人。你夫人身子一直不济,今日放你假,送完兔子你便回去罢。”
李盖应了声,看着元韬带人纵马走了,才打马往胡同里面进,到了高宅门口,下了马,去敲门,却不见宗明来应,敲了一时,里面隐隐有话语声,却总不见人来应门。那门明明虚掩着,于是便推门而入。
这高宅他跟着元韬来过几次,倒不陌生。进了门,拐过照壁,里面缓走几步,才要扬声喊人,忽然正堂里传来聂阿姆的声音,却是带着恨声地怒骂:“什么腌臜的心肠也敢往我身上使!你道你们郭家的家门谁有多稀罕!从前叫我恨透了,如今叫我看扁了你!你赶快从这门滚出去,不要叫我再看见你的丑恶脸!我便是一生不嫁又如何?难道没得挑没得选了只能等你这龌龊之人收不成?你这些破烂物件打量谁稀罕,没得脏了高家这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地!”
随着怒骂声,便是有什么物件狠摔到人身上的声音。只听着一声闷哼,门帘一打,却是宗明挑着帘子,分外不客气地说道:“郭大人,聂阿姆既然说了送客,这高家她也作得主!请!”
李盖站住身子,便见郭凭抱着偌大一个锦包,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物件,狼狈地从里面出来,显然是没有得了好话,更未受到半分礼待,一脸的尴尬恼怒,抱着那锦包便急匆匆往外走,与他走了个对面,却因想着心事,眼见着撞在一起,李盖旁边闪了一闪,郭凭夺身便走了,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李盖素日见这位宋使行事沉稳言谈有度,何曾见他如此过?倒没想到郭凭来高宅,居然和府里的阿姆是认识的,看起来从前也颇有些恩怨。
宗明一眼看到李盖,便知道事情被他撞见了,然而面上什么也不露,只拿他当上门的贵客,恭敬客气地说道:“侍卫大人上门,想来皇上是有吩咐?我家夫人正在后院,容我去禀了夫人……”
李盖忙道:“不用劳驾夫人。皇上只让我送两只兔子过来给夫人小姐添菜。既然送到,这便告辞。”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两只兔子提着,递了过来。
李盖素知元韬对老爷夫人不见外,当师傅师母一般看待的,连忙接了,一边说道:“皇上如此惦着我家夫人小姐,我必会转告。”
李盖兔子送到,告了辞,转身就往外走,才走了一步,便听一阵四蹄急奔之声从旁边向他冲来。
宗明喝了一声,提着兔子便伸手过来要将李盖推开,李盖却先有了警觉,身子敏捷地往旁边一闪,便看见一只雄壮的鹿从身边擦过去,停了身子,回过身来,虎视眈眈地看了看李盖,一看是生人,立刻四蹄撤后,身子后弓,将头一低,竖着两只角,前蹄一扒,便冲着李盖顶过来。刚才若是无意,这次便是故意了。
这高宅并不大,凭空现了这么一只鹿已先叫李盖愣了一下,待省悟这鹿的来历后,不觉有些好笑地想,难为这高家小姐能将鹿养到现在。也难为这鹿长得这般粗壮还肯安分地闷在高宅那小小的后院。
宗明见那鹿居然还要再次行凶,出声喝了一声。谁知那鹿全不理睬,对李盖甚有敌意的样子,坚决地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