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应了男主人的话,先将牛车退后几步,特意看住牛蹄,不教踏了那卧雪之人。待牛车停了,才上前从雪里将已露了半个身子的人扒出来。
那人身子庞大,个子甚高,穿得很是单薄,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这天气,冻也将人冻死了。无怪乎会倒在雪中。看这埋的深度,不知道被埋了多长时间。且不知刚刚是否被牛踏过。
“老爷,似乎还有鼻息!”宗明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跟男人回道。
男人“嗯”了一声,似是在想事情。听见说有鼻息,便说道:“车里放不下他,你把他拖到路旁避人的地方,看看如何施救。”
这官道两旁俱种杨柳之树,这个时节早掉光了叶子,连树干都是光秃秃,沉沉压了雪。
宗明拖人的工夫,男人走到车旁,跟里面说道:“是个粗壮男人,还有口气。阿原你将车里的破旧棉被递我一条。”
那妇人在车里愣了一愣,说道:“你稍等。”
车里的小姑娘却讶然说道:“咱们一路过来,哪来的破旧棉被会带在车上?”
妇人语气自然地说道:“你阿爹说要,自然就有。”
车里一阵响动,过了一会儿,车帘掀开,一个面目姣好的妇人将一床不大的粗棉布的被子送出来,被面并不旧,好几处却是拆断了线,崩了几个口子,又有几处布面被头钗划破了,露了里面的棉絮。
男人点点头,接了被子,说道:“你们在车里等,不要出来。”
拿着被子去了路边树后宗明安置那男人的地方。
对宗明说道:“你去将牛车引到路边,别挡了道路。看住了牛,别叫惊了吓着夫人和小姐。”
宗明应了一声,便去引牛车。
男人这边厢将破棉被在地上一扔,弯下腰来,先褪了昏迷男人的上衣,手里抓了一把雪,在他身上又擦又搓,雪化了水,又抓雪来擦,直擦得那人身上发红,生了热意,才拿棉被将那人上身一盖,又脱了那人的裤子拿雪擦那人的腿,数次之后,被子一并盖住那人的腿,然后被子一侧往里掖了掖,到另一侧将那人使劲一推,那人身子一滚,压在棉被上,男人便将棉被将那人一裹,整个将他包在棉被里。
宗明那边厢看着牛车,顺便在雪地上烧炭架了一只双耳陶锅,似是煮茶所用,就地将雪干干净净地捧了几捧,放到锅里,一时雪烧化烧开,里面滚几片姜。
远远见男主人招手,于是捧了陶锅过去。放在地上,又起身走开,依旧去看着牛车。
男人刚刚捧雪的时候,在雪里找出来一只破碗片,拿雪擦了擦,陶锅倒了些水到破碗片里,碗片是冰的,水是烫的,也不吹,直接将光滑的一边就着那人的嘴灌进去。
如此灌了几回,不大的陶锅很快见了底。
男人试了试那人的鼻息,又拿手摸了摸那人的颈侧。思量这人八成是死不了了,便要站起身来。
身子还未动,忽听背后有人怒声道:“你敢害我爹爹!”分明是个孩子的声音。
背后一阵风至。
那边牛车里的小姑娘一声惊呼:“阿爹小心!”带着惶怒的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