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笑道,“焉有是理!我之所以不听朝廷管辖,是因为我这支军队乃是应天府百姓组成的护民团练。朝廷要调我们到江南,但我们的家却在中原,金狗要进攻的也是中原,我这支军队,只为坚守乡土而战。至于其他的,我们不管。”
张横目中精光一闪,又细细打量了不动如山的背嵬军一眼,大声笑道,“好一个护民军。我也耳闻你们在应天的作为,的确不愧此名。好一个只为坚守乡土而战。岳无敌,我张横欣赏你这句话。可敢上我船来,咱们细细一叙。”
岳飞朗笑一声,“有何不敢?”
吉倩连忙说道,“岳大哥,不可大意。梁山寇反复无常,不可信任。船火儿戏水之术,天下罕有。大哥上得船去,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开。”
吉倩之所以说梁山寇反复无常,指的是宋江降而复叛之事。宋江降于张叔夜,旋而复反,被张叔夜斩杀于青州之南。
岳飞毫不在乎地笑道,“吉倩,你也太小看张横了。他是真正的梁山好汉。”
说完此话,岳飞下马,看张横的大船离岸一丈多远,却没有靠近岸边的意思。岳飞微微一笑,也不卸去身上二三十斤重的甲胄,在岸边来了几步助跑,然后一跃而起,稳稳地立在了张横的船头之上。
张横翘起大拇指,赞了一声,“果然名不虚传,岳无敌好功夫。”忽然沉下脸来,阴声说道,“岳无敌就不怕我张横使坏吗?”
岳飞长笑道,“如果张横使坏,也就不是那位敢在黄河之上与宗望血战的张横了?”
原来今年春上,宗望大军渡河南下进攻汴梁时,宋朝大军望风而逃,只有船火儿张横,架上百知小船,领数百条好汉,在黄河上来回驰骋,试图阻挡金兵过河。
宗望大怒之下,发数千兵马,又令投降的宋朝水军驾船,把张横围在黄河之上。一场血战,张横数百好汉损失大半,就连张横本人也被金万户王崇砍了一刀,险些丧命。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沿卫河来到内黄县,在几个村庄百姓的资助之下,张横才重新又拉起了近千人马,占据附近的矮山为寨,和金人的仆从军作战。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横此人一直坚守两河,从未离开中原。后来岳飞北伐时,他又率先与岳飞联系,准备响应岳飞大军,攻下了新乡卫县等地。后来岳飞被害,张横也郁郁而终。
因为张横乃梁山寇出身,所以他在黄河之上和宗望大战的事被朝廷刻意封杀,知道的人并不多,倒是江湖好汉因为佩服张横为人,才替他大肆宣扬。
岳飞也是从周义智浃那里才得知此事,当时岳飞就甚为佩服张横。心想此人深明大义,朝廷无道反朝廷,金人残暴战金人,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汉。
张横见岳飞谈起自己与宗望血战的事,不由地又是自豪,又是郁闷。长叹一声说道,“血战黄河又如何?汴梁不还是被金人攻下了。数百万中原百姓不还是被金狗大军掳去了北方当奴隶吗?”
岳飞说道,“张兄何必如此悲观?只要我中原豪杰团结一心,收复燕云,灭掉金狗,也不是难事。”
张横叹了一声,“说来容易,谁能让中原豪杰团结起来呢?康王吗?宗留守吗?我看他们都不行。”
岳飞见张横对宗泽似乎也不以为然,不由奇怪地问道,“张兄何出此言?宗留守实是我大宋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以他的名望,整合中原豪杰,不是难事。”
张横笑道,“岳无敌又来试探我了?以你之能,岂能不知宗留守并不受朝廷青睐,只不过如今朝臣怯懦,无人敢留守中原,以抗金人大军,朝廷才让宗留守镇守开封。但赵宋家法,向来不会让大权落于一人之手,所以宗留守被人左右牵制,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更重要的是,中原豪杰多数如我一般,虽然反抗金狗,但并不意味着就和朝廷一心。就像这千里太行上的各寨之主,严格来说,都是反贼。朝廷不会信任他们,他们也不会信任朝廷。这样一来,双方各怀戒心,又怎么能一心抗敌呢?如今金狗的仆从军又从河北南下了,眼看又是一场新的攻势,宗留守准备好了吗?”
岳飞不得不佩服张横的分析,他的确看透了赵宋朝廷,也看出了宗泽的无奈。赵宋官家宁愿让中原沦于金狗之手,也不会让宗泽独领镇守中原之大功。所以派来一个志大才疏却又心性残暴的杜充为副留守,就是为了分化宗泽招揽的各路义军。
可是张横也太过悲观了。因为如今的中原不只是有宗泽的数十万义军,还有他岳飞的二万护民军。岳飞直视张横的眼睛,大声说道,“宗留守准备好了没有,我不敢妄言。但我岳飞已经准备好了。不知张兄可愿与我携手,杀金虏,卫中原?”
说到这里,岳飞伸出了手。张横却没有忙着和岳飞击掌,用手指着岸上的骑军,问了一声,“如这类兵马,岳无敌有几多?”
岳飞笑道,“骑军五千,步兵二万。”
张横大喝一声,“好。此军足以与金狗争锋。我张横今日就和岳无敌合作一次。请诸位大军稍待,我再派其他的船只过来,送你们过河。”
张横一声呼哨,又从卫河上游驶来上百条船只,大小不等,却都行驶如飞,看得出个个都是水上好手。岳飞赞道,“张兄真乃水上良将。”
张横自信地说道,“论起水战之法,我张横纵然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
吉倩看不惯张横的语气,在岸上问道,“那么谁是天下第一呢?”
张横傲然说道,“天下第一还没生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