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像夏世民这样的人,书房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古朴的书柜已经可以看到细小的虫眼,老红色的油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已经掉了一地斑驳。
书柜里的书,都是些马克思主义列宁思想**思想的图书,没有整套整套的史书,更没有烫金包装的精藏书籍。
这个书房,似乎在这个奢华别墅里的贫民区。
可是当书房里的另一扇小门打开时,祁恺威完全呆愣在原地,不敢向前走一步!
眼前的布置,甚至连书籍摆放的位置,办公桌的朝向,色彩,与他在大院公寓城的书房竟无二致!
墙壁上,贴着银灰色的壁纸,就连房顶的挂灯,窗帘的颜色,厚度,电脑的牌子,甚至是那地板上的纹理,都让他如此熟悉。
“这是你的书房,不是吗?”夏世民淡淡道。
似乎看出祁恺威的疑惑,夏世民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慢慢坐在沙发上,示意祁恺威坐下,迟疑片刻,祁恺威还是坐到夏世民面前,洗耳恭听。
“我找过给你装房子的工程队,用的什么材料,都打听清楚了,两年前就装好了,只是你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也不知道你最近两年又新买了什么书,如果缺,我让人去订。”
祁恺威依旧沉默。
夏世民自顾自道:“听说你姐说,你喜欢登山,下个月,有一个登山团准备去阿尔卑斯,想不想一起去?”
祁恺威勾起唇角,轻轻道:“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去。”
夏世民一听,脸颊上立刻多了抹孩童般的惊喜,立刻让管家在行程上记下这件事。
说是陪夏世民下棋,可那两罐装着黑白棋子的棋盖都没有打开,祁恺威只是静静地看着夏世民献宝一般地将自己业余时间书写的草书给祁恺威观赏。
祁恺威一向对艺术没有太多研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纸上的笔锋有力,行书流畅自然。
祁恺威抬头瞥了一眼夏世民,却正对上他满心期待的目光,似乎十分在意他的评价。
祁恺威轻轻咽下口水,那个一直悬在他胸口的问题不断在他脑海中跳动。
他的生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世民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在意他的感受。
可是这么多年的孤儿生活,已经让他对一切产生了怀疑,看他期望的眼神又不像作假,可现在,他却是以养子的名义生活在夏家。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一个父亲夕抛弃自己的孩子?
他不明白,也不想知道。
强迫自己咽下喉头的那抹苦涩,轻咳出声,掩饰那微哑的嗓子。
“我虽然不改得欣赏书法,可是夏伯伯的字,却有几分仙风道骨,行云流水,放荡不羁,收尾有力。应该是好字。”
得到祁恺威的肯定,夏世民竟然比一个得到糖果的顽童还要开心。
他轻轻拍了拍祁恺威的背,“我还学了二胡,要不,我拉给你听听?”
祁恺威微愣。
如果盛夏说的没错,夏世民已经有六十七了,不过他现在这种幼稚的显摆行为,真的是一个六十七岁的人该有的行为吗?
祁恺威怎么也不会想明白,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让夏世民恨不将自己的百般武艺一一在他面前展示。
书房的门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管家轻轻推开,手中还拿着一张报名表。
“既然你也喜欢,我们就一起报名参加吧!”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祁恺威沉稳道,缓缓起身,“我有点口渴了,可以先下楼喝水吗?”
“何必下去喝,就在这里喝吧!”
管家听了夏世民的话,言辞中多了一丝为难,“老爷。书房里好像只有孙小姐的马克杯放在这里。”
管家的意思很明确了。18700627
虽然祁少爷不是外人,可是与别人共用一个茶杯似乎也不太好。
祁恺威微愣,对孙小姐这个称呼有片刻的失神,忽视轻笑出声,“孙小姐是夏天吗?”
祁恺威觉得,这个称呼有一种进入民|国的错觉。
客家轻轻颔首:“是。”
坐在棋盘边的夏世民用拐杖在地板上狠狠敲了两下,不悦道:“之前我问过多次,你们说,威少爷的一切日常必须用品都准备好了,现在连喝水的杯子都用一次性的,像什么话!”
管家低下头,抱歉道:“是,是属下的失误,属下马上去准备!”
“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以是小主以。夏世民早已卸下刚才的和善面具,冷着脸,可当回过头,视线落在祁恺威脸上,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他略带歉意道:“小威,是我没有安排好,下一次一定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书房内一片沉默,夏世民看着祁恺威走向放着盛夏茶杯的书桌,只觉得有些奇怪。
背对着夏世民,祁恺威走到那一尘不染的办公桌上,虽然比不上夏世民书桌的厚实,粉色油漆,倒多了一抹少女的青春亮丽。
他拿起她的条纹马克杯,放在掌心,细细打量着。
那双漆黑的眸,如两泓榆阴下的清泉,泛着微光,深不可测。
温润的目光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马克杯上,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释放出一抹宠溺的浅笑。
从踏进夏家第一步,油然而生的不安,怒火,自卑,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被惷光笼罩的小草,没有任何束缚,自由自在,似乎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走入夏天的生活。
夏世民注意到祁恺威一时的沉醉,就像是发现了飞机模型的顽童,他兴致勃勃的安静,让他不忍打碎。
那一刻,夏世民竟然忘了自己的腿脚不方便,意想上前,去亲眼看看,他究竟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
双腿刚刚迈开一步,腿部的无力,让夏世民苦笑。
似乎,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探究他的心。
似乎意识到书房内的安静,祁恺威这才慢慢扭过头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有趣的茶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夏世民紧绷的眉头立刻变得柔和,轻笑道:“前一段时间,夏天对远古时代的陶瓷制作特别感兴趣,专程陪我去瑞士学师,听说,这个杯子是教盛夏烧陶的老师送给她的,是世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翻过杯子看,上面还有一句寄语。”
祁恺威果真将杯子底翻过来,隽秀的英文字体给人一种美的陶醉。
“one,bear.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粗糙的指腹轻轻婆娑过那淡淡的墨黑,心底一阵心疼。
“我可以用夏天的杯子吗?”
夏天一直心疼他,看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对于夏天,就算是爱到骨子里都不远远不够。
夏世民见祁恺威对盛夏的杯子有兴趣,立刻点头,吩咐管家去端两杯龙井上来。
注视片刻,祁恺威才慢慢抬起头,“夏天平常都喜欢烧陶吗?”
“呵呵。”夏世民一听,就咧嘴笑了,一脸宠溺,“那个丫头啊,兴趣爱好可多了,不过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她现在压根都记不起自己曾经那么疯狂的去国外拜师,只为了要一个杯子。”
听她提起夏天,祁恺威脸颊上的冷冽也少了几分。
“她很喜欢阅读?”书房里有她的书桌,应该是夏天经常用的吧!
夏世民轻轻摇了摇头,“她小时候,博览群书,不过,女孩子嘛,总要长大的,会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平常在这里处理公事,随着夏天年纪地增长,她渐渐不往这里跑了。”
“那她喜欢去哪里呢?”祁恺威有点好奇。
注意到祁恺威似乎对夏天的事情比较感兴趣,夏世民也乐得多说了几句。
“她啊!后来,就往花房里跑了,起初,园丁还以为花房遭强盗了呢!呵呵。”
“花房?”
夏世民用拐杖指了指窗户,示意祁恺威向下看,果不其然,离别墅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果然有一栋别致的玻璃建筑,原来那里就是夏天的秘密基地啊!
期间,夏世民有意无意地提到盛夏以前的事情,好玩的,好笑的,幼稚的,一场谈话下来,两个人兴致不减,就连书房的门口探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脑袋都没有注意到。
盛夏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突然蹦到外公和祁恺威面前,双手叉腰,嘟起粉唇,隐隐不悦道:“吼,我刚才听到我的名字了!外公,小舅,你们一定背着我,在说我坏话,对不对?”
狡黠的眼微眯,带着三分探究的沉思,精致的小脸脂粉未施,叉腰的动作,让她霸气侧漏。
视线被突然跳出来的盛夏吸引,两个人均是侧过头来,注视着盛夏略带怒气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