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沈贵人也是刚刚进宫。毕竟是河南总督的女儿,身份尊贵,入宫便封了贵人,赐了延禧宫住着。因着清羽一直在坐月子,并没有见过她,只是听说模样虽然并不如何出挑,进宫之后尚未曾侍寝,为人听说倒还算宽厚。
此刻清羽听小靴子如此通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毕竟近一年以来,她几乎都不曾如何参与后宫之中的争斗,刚一听说沈贵人要来,第一反应便是又要迎接战斗。不由得愣了愣神,问道,“沈贵人入宫以来,可曾前去拜会过皇后?”
小靴子一愣,寻思了一会儿,道,“回主子的话,已经见过了。”
清羽想了想,既然如此,估摸着她应该不是单冲着自己而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只听得珠帘声响,一名女子缓步走了进来,一身淡紫色宫裙,甚是妥帖得体。垂云髻,腮边余下两缕发丝,峨眉淡扫,五官虽然不甚美丽,却胜在气质亲切朴实。用现代的语言讲,就是待人亲。
女子一进来便盈盈笑着给清羽见礼,“嫔妾沈浅宁,给丽妃娘娘请安,丽妃娘娘万福金安。二皇子平安康健。”
清羽听得如此,便知这姑娘明面上也是个懂事理明大体的,虽然不知道其背后会如何作为。遂也不多说,微微笑道,“沈贵人何必如此客气,快快请起。”
待沈贵人起身后,又命云华道,“还不快给沈妹妹上茶。”
不多时,清茶端了上来。那沈贵人倒也温顺,轻抿了几口茶,便放到了一边,笑道,“妹妹刚刚入宫,一直没能得空来给叫姐姐请安,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说着,命身旁的侍女呈上一枚银锁,又道,“妹妹知道姐姐一直深得皇上宠爱,想必宫中更是不缺稀罕之物。这枚长命锁乃是妹妹家中所传,还望姐姐不嫌弃。”
清羽听了她的话,不由得重新审视她起来,若说寻常妃子进宫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拜见皇后,掂量掂量自身站队,敷衍着见见得宠的妃子探探风声也就罢了。这沈贵人进宫以后,自己只嘱咐送去了些寻常赏赐。她见过皇后之后,又这番殷勤地来见自己,礼数周全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反倒叫清羽摸不透她的用意了。
当下只得顺着执起那枚银锁,仔细瞧了瞧,确实精致非常,清羽笑着试探道,“果然是极好的东西,只是家传之物,不好外传,沈贵人何必如此破费?”
沈浅宁笑了,“妹妹刚刚入宫,今后若有不当之处,还需姐姐时常提点才是。皇长子也快满月了,区区长命锁,权当博二皇子一笑而已。”
清羽哑口无言,对方一言一行既没有超出本分,又不透露任何用意,真像是姐妹情深一般。她也不好说什么,唤来云华,“去取我的紫金浮雕手炉来,”一面笑着对那沈贵人道,“这手炉本是皇上赏的,本宫一直贴身用着。妹妹初来宫里,冬日严寒,做姐姐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望妹妹手下,也可暖暖身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羽心道,她既一味要送东西,便回送回去。反正宫中日子长着,总有一天可以看清她的真实面目。
沈贵人手下手炉走后,清羽命人将谦儿抱了来,不自觉地拿着那枚小银锁比了比。谦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得紧,伸出小手一味要拿来玩。清羽思索片刻,并未动摇,抽回手将那银锁放回托盘之中,命云华拿到库房保管。
谦儿的满月宴终于到了,后宫之中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纵使刀锋剑影从来不断,到底为久居深宫,寂寞非常的妃子们找到了事儿做。于是一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打扮得无比精致。并非如何心系于小皇子,而是期冀着能一朝入得君王之眼,从此荣华富贵,极尽荣宠。
清羽打扮得中规中矩,并不出众,也不素雅。抱着谦儿坐在段瑞下手,谦儿一身红色缎面滚金线织就的小袄,愈发衬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在场众人,也不害怕,只顾咬着自己的手指留着口水。
清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费心去擦谦儿嘴角流下的口水,一时也无暇应对众人的道喜。倒是皇后苏雅容,带病强撑着出席满月宴,脸色惨白如纸,身形瘦弱,形容亦很是枯槁。她安静地坐在段瑞身侧,时而抬手捂嘴咳嗽几声,沉默得好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般。
只是偶尔飘向二皇子段谦的眼神,带着股惊人的偏执和疯狂的劲儿。清羽没有发觉,坐在另一侧的惠妃康胜雪却瞧见了,不免有些心惊。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垂死之人在瞧着救命的稻草一般,混杂着绝望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