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冷笑,“郭树清已被打入天牢,不日问斩,弑父这件事,看来朕今生倒是要做定了。”说罢,决绝转身,再不管太后的反应。
身为皇帝,却并非皇室骨血,此事乃奇耻大辱。郭丞相虽为生父,可他活在世上一日,便要威胁自己一日。
他又岂是甘受威胁之人?
“先皇在世之时曾说过,皇三子性情大气沉稳,心思缜密,可惜太过自傲。朕属意于他,却不可将其立为太子。当多加历练,方能戒骄戒躁。”太后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段瑞的背影一僵,已然站住,微微侧过头。那个狂妄的男人,竟是这样想的么?那所有的一切冷落,竟可以轻描淡写地一句历练概括?他又怎知自己所想要的,是不是如此这般的历练?
段瑞沉默,思绪忽然飘回到许多年前,那时候,天空澄澈无比,人的心底也没有如此之多的杂念。
那时,他最想要的,并不是皇位,而是……
“哀家虽出自郭府,却绝未做出任何愧对先皇之事恶魔很倾城TXT下载。郭丞相虽为贪官,却罪不至死,看在他早年曾救过哀家一命的面上,还望皇上三思。”
段瑞并未答话,转过头,大踏步走出钟萃宫。
好,很好,生父是谁又怎样?先皇已死,一切尘埃已定。不论那郭树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生父,他都是自己在朝中最大的威胁。郭家亦不得不灭,自己今次来见太后,实在是多余。
许久,段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太后身子不好,还需静养,今后若无事,便不必出门了。”
太后闻言,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逆子如此,自己又何必再顾念母子情分?先皇与太子虽已作古,可那厢,不是还有个老六在?
段瑞步出钟萃宫,抬眼望着漆黑的夜色,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
边上李德全瞧见皇上如此神色,也不敢揣测圣意。只好低声问道,“皇上今儿,是回未央宫,还是……”
段瑞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未央宫刚出了乱子,朕心烦,摆驾咸福宫。”
“嗻,”李德全唱诺,当下备车前往咸福宫。
咸福宫中,灯火未灭。门楣下安静地挂着两盏灯笼,灯光虽黯淡,却透着温柔暖意。
屋内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奴婢瞧着,今儿皇上是不会来了。这么晚了,主子不歇息,何苦还来亲手熬这糯米粥?”
另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却带着温柔的笑意,“皇上今日宴席上饮了酒,要喝些粥暖胃才不会胃痛。他不来便罢,若他来了,没有准备可怎么行?”
听着声音,可不是羽婕妤?李德全心里赞叹一声,这羽婕妤倒果真是个会体恤人儿的主。皇上脸色不豫,显然心情不佳,他原本还道那羽婕妤命苦,容易触了霉头。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
段瑞亦听到了门内的对话,却立在原地不动,半晌都没有进门。
许久,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胃,面色有些许诧异。
宫中所有女子,要么对自己谄媚无比,要么怕得不敢多言,唯唯诺诺。他是帝王,是天子,代表着生杀予夺,可许人荣华富贵,也可转瞬夺走一切。
可只有她,竟将自己视作一个普通人,胃痛?他摇头苦笑,抬脚踏了进去。
独特的温暖转瞬包围了他,段瑞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朕大老远便闻到了香气,不知可否向羽婕妤讨碗粥喝?”
屋内女子浅笑着走了出来,敛衣而拜,狡黠一笑道,“好粥虽有,只赠有情郎。”
段瑞错愕,不由一愣神之间,香软的糯米粥已经递到面前,青瓷汤匙中,莹白的糯米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下一瞬,他已经下意识地张开了口。
软糯香甜,口有余香,从心底透出的暖意太过强大,简直快要让人忘记今夕何夕。
“皇上可喜欢?”清羽望着段瑞的神情,略有些期待和不确定。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眼前的男子紧紧抱住,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肩上,一言不发,整个人却似乎透着疲惫与孤独。
清羽颇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才犹豫地抬起了手,环住他的肩。
温暖的烛火下,映着相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