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令妃狠狠砸了手中的杯子,却又瞬间收起狰狞的表情。
腊梅一边帮她擦拭手上的水渍,低声道:“主子,若是恭妃娘娘信了德嫔娘娘的话……”
令妃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口直接蹦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厌恶:“德嫔,贾元春!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想得美!恭妃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人当了枪使。”话虽这么说,令妃自己却也有些不确定。
当初刚进宫的林贵人受宠的程度让当时几乎可以说是宠冠六宫的令妃都觉得忌惮,所以,她的失宠,确实有令妃的首尾。但是,林贵人的不孕并非是令妃动的手脚,林贵人和德嫔不同,她当时并不是住在延禧宫的,令妃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把手伸到别人的宫里去。
只是令妃也不能够自己跑到恭妃的宫里去解释,否则她在恭妃宫里安插了眼线的事情就必定会暴露。
令妃并不忌惮与人为敌,她能得到今天的份位,本来就是踩着别人上的位。只是恭妃,却让令妃觉得忌惮。无欲则刚,说的大约就是恭妃了。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报复,令妃想象不出恭妃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令妃的眼中,恭妃那样的人,根本就像是一个疯子,微笑着、积极地往死路上走,看不懂、猜不透。
腊梅问道:“主子,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令妃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仍然强迫自己变得平静,道:“恭妃那里,暂时还什么都不能做。不过,德嫔,决不能让她就这么蹦跶下去。她不是送了个宫女给皇上吗?听说还是还珠格格入宫前的丫鬟,想必燕回格格也是认识的。像燕回格格那样的性情中人,若是知道一个奴婢居然占了她义母的位置,恐怕……”
腊梅听了令妃的话,微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恭妃病了,季节变幻最容易患的风寒。
皇后和太后都免了她的请安,太后还派了桂嬷嬷前去探视,传话道:“看你平日里活蹦乱跳的,竟是忘了原本就不是身子骨健壮的人,好好歇着,等身子骨好透了再来陪哀家说笑。”
乾隆更是和皇后相携而至,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恭妃生怕把病气过给了二人,婉言将二人劝离。
乾隆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这后宫的女人们,哪个不希望他更多的陪伴?只有恭妃,总是在把他往外推。
所以,他临走时看见流水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为难后,心下存疑,走到半路就折返了回去,制止了小太监的通传,悄悄站到了恭妃房间的窗下。
行云端着药碗,道:“娘娘,该喝药了。”
恭妃嫌恶地看着黑漆漆的药汁,扁扁嘴,道:“不能不喝么?”浓浓的鼻音,配着她本就酥软入骨的嗓音,分外勾人,使得站在窗外的乾隆也忍不住心中躁动。
行云坚定地拿着勺子,舀起一勺药汁递到恭妃的嘴边。
恭妃撇撇嘴,一把夺过药碗,闭上眼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光,然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行云忙拍抚她的背,忍不住道:“主子可是信了德嫔娘娘的话?”
恭妃好不容易喘过气来,靠坐在床上,虚弱道:“谁知道呢?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行云道:“若真的是和德嫔娘娘所言一样,主子也是被人动了手脚才不能孕育……”
恭妃打断了她,严肃道:“这些猜测之言,以后不准再说。”
行云道:“娘娘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恭妃沉默了。
乾隆在窗外听得心惊不已,几乎要忍不住闯进门去。却又听到恭妃接下去所说的话:“也许是有一点不甘心的吧。不过现在这样我也很知足,至少我可以毫无牵挂地爱着皇上,没有私心、没有顾忌,可以做到全然地无畏。再说,德嫔所说的还不一定是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些不确定的事情把自己变成扭曲的模样?我不想变成丑陋的复仇者,皇上想要的是我的天真美好,那么我就不能让自己染上黑暗的色彩。我绝对不能够失去的,不过也只剩下皇上罢了。”
乾隆在窗外听得动容不已,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并且吩咐见过他的人不许告诉恭妃他来过。有些事情,他也许也应该查一查了。
行云眼光瞥过窗户,隐约的人影已经消失,她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又转眸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恭妃,想起她方才就是保持着这样一幅表情说出了那么多感性的话,如果光听声音,没有人能不被感动,可是一旦配上这副表情,实在是有种太过强烈的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