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头给玉拾比手势的时候,并未避忌谁,一是看玉拾与荆湘湘是一块的,也想着不是行内人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是比得光明正大,至于看不看得懂那就得看个人的修行了。
荆湘湘修行不到家,根本不知道溜儿井胡同的规矩,更不懂三教九流在这里汇集的道理,不是运气,也不是瞎蒙,混混也混混的行内规矩。
而混混行内规矩的首要,就是行内手势。
但凡是混在溜儿井胡同里的混混,没有是谁不会行内手势的,要与溜儿井胡同做买卖的人,更加得在进溜儿井胡同前先了解一番行内手势,不然管你官儿多大势力多猛,里头的混混也不会做你的买卖。
也有耍狠的,更有仗势的,但这样一来,想要溜儿井胡同里的混混给耍狠仗势的人做事,别说门都没有,连半个窗都别想见到。
因着这个,虽然溜儿井胡同是楚京府衙最为头疼的地方,但对于玉拾来说,却是个十分异常的存在。
说它异常,因为居于溜儿井胡同的人,根本就无善恶之念,接活更无善恶之分,不畏权不畏势,更不畏生死,但凡按它规矩办事的人,无一不满意而归,活从未分过善或恶,只分卖主所得报酬与买主所得结果的满意与否。
夜里的溜儿井胡同才真正是溜儿井胡同。
白日里的溜儿井胡同安静,没什么人晃悠,也就那么三两只睡不着觉的小猫在胡同里数街石,或刚好干完活回来的人,至于其他人则不是在自个窝里睡得正香,便是出去办事主交待的活计还未回来。
玉拾与荆湘湘遇到的那个混混头就是刚好自外面办好事情回来,从水路一上来看到便看到一身富贵的荆湘湘与气势不弱的玉拾,这才上前搭上话并做了行内手势。
混混头所比的手势,荆湘湘其实没看清楚,自然也就没记全,她只与玉拾说了——混混头在衣袍衣襟上捋了两下,另一手则在腰际那里轻扯了三下腰带。
其实不然,混混头所比的手势要比荆湘湘看到的多了几个小动作,完整的手势应该是——混混头的手先从发尾划过头顶发根处,放下手来之际又往嘴唇处摆了个噤声的动作,只一瞬,手又很快往衣袍衣襟上捋了两下,另一手则在腰际那里轻扯了三下腰带。
混混头比这些手势的时候并不算很快,可能是荆湘湘前头没注意,所以没记住前头的手势,只记住了后头的手势,而后头的手势只涵盖了一半的内容。
发尾再下便没了,代表尽,头顶发根处是源头,代表头,合起来也就是尽头,身处溜儿井胡同,自然就是溜儿井胡同的尽头,这是地点。
噤声的动作形同“嘘”,嘘与时辰里的“戌”同音,衣襟上捋了两下是二刻的意思,所以时间是戌时二刻。
像居于溜儿井胡同里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办事的亡命之徒,只要价钱谈拢了,就是要命的活他们也接。
所以混混头最后面轻扯腰带三下的手势,意思是在跟玉拾说——他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事大小先不论,定金都得至少三锭银子。
溜儿井胡同尽头,戌时二刻,定金至少三锭银子,这才是混混头所有手势加起来要传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