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云这时的心情才稍稍回转过来,你再得意又如何?再得意也终究还是个下人,不还得向她们姨娘行礼么?
那边煮雪已经一边虚扶,一边轻声道,“快些起来吧!我今日来是来给枕月添喜的,可不是来让你们不自在的。”
满屋子的人目光都盯在枕月身上,见得她站直了身,这才跟着一一站起。
枕月双手交叠身前,头颈微垂,正是谦卑恭有礼,没有错处,但煮雪偏生却从这样明明低人一等的姿态中寻不到半分的卑微之姿,心中略略有些气闷。无论是之前的芳草也好,如今的枕月也罢,怎么都好似心中别有底气一般地从容自在着?心里有气,偏生煮雪却知,她无法奈何她们,登时愈发憋闷,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两分,“枕月明日大喜,你我终是一道长大,有姐妹之义,于情于理我都该来贺喜一番,小小心意,还望你笑纳。”
身后的秀云连忙捧上一只锦盒,打开来,盒中珠光熠熠,一支赤金镶红宝的鸢尾金凤。
屋内登时响起几声抽气声,心想到,这位雪姨娘好大的手笔,看来传传闻有误,她虽是有卖身契被握在主母手中的贱妾,但赖不住人家老爷宠着啊!看送个添妆也这般大手笔,看来,大老爷可是宠得紧呢。心下暗自思忖道,日后对这雪姨娘还得多敬着些才是。
偏偏枕月却是连眼皮也没撩上一下,“姨娘是主子,枕月是下人,如何敢与姨娘妄称姐妹?还要谢过姨娘的赏赐。”
煮雪本还因着屋内众人的神色转变而暗自得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精彩,但她死咬着牙,硬是忍住了,道一句,“数年不见,枕月倒是愈发伶俐了。既然礼已送到,我在这儿你们难免不自在,就告辞了。”话落,旋转过身,迈步疾走。
身后枕月、芳草皆是屈膝恭送。
一口气快步出了珠玉阁,煮雪这才喘着气停下课步子,蓦地扭头看向身后那掩映在花影扶疏中的珠玉阁,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暗暗扭曲着,恨得直咬牙。
“姨娘快别气,那枕月真是不识好歹,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嫁得再风光,也不过还是嫁了个下人。”秀云一见煮雪的脸色,连忙道。
是啊!有什么可神气的?终究是个下人罢了。然而,那气只平了一瞬,便又颓败下来。她们是有可神气的,因为有底气,因为有所倚仗,因为,她们,是那人的下人。想起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贵妾的美梦彻底打碎,煮雪刚刚生起的一丝怒气又如同被针扎破了的气囊,瞬间便瘪了。
之前她还自作聪明,谁知却终是斗不过她。
不过煮雪走到今天,自有她过人的意志,不过颓丧了片刻,她又振作起来。无论如何,她终起摆脱了下人的命运,今日,她的目的已是达到,往后,这阖府的人轻视她,也总得掂量掂量她身后大老爷的分量。这条路,她只能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