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也顺势抬眼朝坐在兰老太太下首的兰大太太望去,她脸色不太好,即便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眼底的黑影和面上的憔悴苍白,掩不住一脸病容,数日不见,竟是消瘦了好些。即便屋内铺了地龙,四角又都搁置了燃着银霜炭的火盆,已经算得很暖了,但她除了皮襦袄之外,竟还披了一件夹棉袍,兰溪见了,心,便咯噔一下,大伯母这般,竟不似作伪,而是果真病了?
兰大太太回过头来,目光幽深,定在兰三太太面上,眼里有些什么东西在跳跃,那目光,不知为何,有些渗人,兰三太太和兰溪母女二人都是一阵不安。顷刻间,她却已别开视线,勾起唇角,笑了,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见了满心的不舒服,“三太太说笑了,如你所言,我们多年未见,你是什么性子,什么记性,我如今可是不敢妄言。”
这话说的……兰三太太和兰溪二人都是一皱眉。
兰大太太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有些飘忽的笑,“说到底,还是我病的不是时候。”
“大伯母可不能这么说,这病哪儿还能挑时候的啊!你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养着才是,府里的事就不该再让你操心了。”兰二奶奶一脸关切道,边上兰二太太轻轻蹙眉,有些不满地瞪了兰二奶奶一眼,兰二奶奶似乎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脸色一僵,身子一缩,不说话了。
厅里的气氛便陡然沉凝下来,上座的兰老太太脸色也不太好,目光望向兰大太太,语调有些冷硬地道,“你既然病了,那就好好养着吧,府里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不过府里这么多人,眼看着就要过年,事情多得很,就渤哥儿媳妇一个确是忙不来的,所以,今日就由我老婆子做个主。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有老四家的,你们也都别想着躲清闲了,你们大嫂病着,这府里的事儿,你们也该出把力、尽点儿心才是。”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让其他三房都参与到管理家事中了,不成想,这话居然是由兰老太太提出来的,而且……大伯母居然也没有反对。兰溪心中疑虑,悄悄往兰大太太睇去,不想,却刚好瞧见了兰大太太沉默的侧颜,却也不小心瞧见了她死死扣在椅袱上,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兰溪的眉心,狠狠蹙了起来。
兰老太太一锤定音,兰大太太又没有异议,家中诸事不等人,所以一说定了,兰老太太便打发了众人,让她们自去忙去。
众人心思各异,沉默着出了福寿堂,兰溪心中有事,自然是忘了她作为借口的年糕。却不想,她虽忘了,有人却没忘。还未步出垂花门,便听得身后有人喊道,“五姑娘,且先等等。”
回过头去,见着宝钏正朝她快步而来,手里拿着一个攒盒,笑容满面,“五姑娘不是爱吃年糕么?老太太特嘱咐了奴婢给五姑娘装上一些带回去。”
兰溪身后的芳草很有眼色地连忙上前接了。
兰溪微笑道,“谢过宝钏姐姐,还有,代我谢过祖母。”言罢,便转身欲走,谁知,刚好瞧见兰滢扶了兰大太太慢慢走出来,兰大太太脚步虚浮,竟微微佝偻着身子,兰溪踌躇着想要上前,却撞见兰大太太望过来的眼神,冷若寒冰,锐比利箭,兰溪身子登时一僵,再也迈不开步子,看着那母女俩慢慢走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