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一会儿,兰洵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走了过来,一边往后张望,一边小声嘟囔道,“母亲真是越来越凶了!往日里最多念叨上两句便是,这回怎的还动上手了?我这耳朵,就差没被拧掉了下来,她也当真狠得下心!”
兰溪听了不由失笑,在兰洵不满地瞪过来时,她小脸一板,道,“怎么样?被训了吧?活该!谁让你爬那么高了?”
“是母亲太瞎操心了好吧?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兰洵却是半点儿不领情,半大少年总是如此。他不知,前世的他,不过再一个月,便要永远失去母亲的唠叨,然后,用了剩下的后半生来日复一日的想念和遗憾他如今恨不得逃开的种种。
兰溪笑笑,没有说话,六哥不会知道,他们如今还能听得母亲的念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又是她努力了多少,才换来的。
兰洵抬起头,望着某一处,神色恍惚中带着满满的羡慕,道,“倘若我能有耿四哥那般好的身手,母亲该就不会不准我干这,不准我干那了吧?”
兰溪闻言一愕,抬起头,顺着兰洵的目光望去,便见着另外一扇房门上,一抹玄色身影凌然独立,手中的黄色春联的横幅利落地贴好,一个鹞子翻身,便自数丈高的门顶上旋身而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稳稳落在地上。隔着些距离,看不清楚面容五官,只是因着兰洵的话,兰溪能勉强辨认出那就是耿熙吾。只是恍惚间,兰溪心下却想道,只怕那****帮她挂上许愿红绳用的也是这一招吧?倒当真是利落漂亮。要是兰洵当真有这般身手,三太太虽然仍会担心,但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戒慎戒恐吧?只是,兰洵的口气中居然是满满的……羡慕?
兰溪想着,若是耿熙吾可以选择,不知他是宁愿如今这般得到兰洵甚至是其他人的羡慕,还是羡慕兰洵如今可以身在福中不知福地抱怨着母亲的关怀与唠叨?那个传说中神佛难挡,浑身煞气,如同杀神般存在的靖国公,早在尚未记事的年龄,便永远地失去了母亲的唠叨。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前世,兰溪对耿熙吾仅有的印象,便是冷硬肃杀,她对他,只有畏惧。而今生不期而遇之后,她先想着逃避,后想着顺其自然,却是头一回,觉着,这个人,竟是有些可怜的。
何况,除了幼年丧母,兰溪所知的,他短短不过三十载的生命中,经历过太多的波折,经受过太多的磨难与苦楚,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撑过来了,而且将他的意志磨练得愈发坚韧,所以,他成功了。只是,不知这样的成功,是不是又值得人羡慕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兰溪想到此处,情不自禁如同自语般低喃道。
“啊?妹妹说什么?”兰洵正望着耿熙吾那处发呆,只听得兰溪似说了一句话,却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连忙问道。
兰溪却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