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从未下过如此的命令,因为他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不相信出生的时辰与天气就能主宰一个人的命运。况且,先哲之言,不可尽信用于今人之事。
但教派还是按照这样的传统,缓慢而一成不变地运转下去。
事事依照传统,反正是古代圣贤之言,就算出了问题,也总不会怪罪到自己的头上,到时自己也算是合规矩,没有任何不妥。至于圣贤千百年前所言的正误,自然不由得那些凡夫俗子论说。
但就在那个雪夜,他听见门外传来婴儿的哭声。
门外的石阶上有一只小小的襁褓,婴孩在襁褓里哭泣着,尽管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只结茧的蚕,但刺骨的寒意还是把他柔嫩的小脸刺得通红。
这样的架势并不算稀奇,在艾欧尼亚,穷人家会在走投无路,最穷困潦倒的时刻,将没有能力抚养的孩子送到寺院或者大户人家的门外,希望能被好心收养。
大长老四下望了望,却没有看到把孩子送来的人,屋外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松软的新雪,也没有留下脚印。
要么是送孩子的人已经离开了很久,要么,有些荒唐,也许这孩子就是从这门前石阶里蹦出来的。
大长老弯身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起,孩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竟然停止了啼哭,破涕为笑。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信物,也没有任何标明孩子名字的名牌。
“这孩子……留不得。”柔柔的女子嗓音从身后传来,一位身穿传统袍服的少妇不知何时已从内室踱步走出,来到他的身后。
虽已到了安歇的时辰,但她头顶依然挽着乌黑的发髻,似乎是特意为了出来查看而做的,随性又简易,却有一种独特的家居美感。
“你是说?”
“你知道。”
“啊,你是说雪夜之婴。”
“正是。”
“你知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那会是一场劫难。”
“命数本就不是靠预言,便能够规避的。”
“但你现在可以选择。”
大长老沉默了须臾,怀中的婴孩已经安静地陷入熟睡,纸灯笼的暖光映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全然不知他的生死仅悬于他一线的心弦。
“其实我没得选。躲不掉的,这命数,我不能把他丢在雪地里等死。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是均衡教派的劫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均衡的道理,劫后才逢重生,均衡教派沉寂太久了,管理万事万物的均衡,却忘了自身也有难免的均衡与轮回。这个孩子,就取名为劫好了。”
大长老目光复杂,抱着襁褓中安睡的婴孩,望向门外飞雪的天幕。
“我会让他和我们的孩子慎一起长大,他会成为我的内室弟子,我会尽一切可能把他引向正途,如果真的像预言中那样,我希望我的努力,能使这份劫数化为均衡的变革。”他望着天空,思绪仿佛飘到了更高远的地方。
“你会理解我的吧。千代?”最后他轻轻地问道。
少妇轻轻“嗯”了一声,从身后抱住他。“这种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