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只作不知,笑道:“那是姑母您谬赞了。”
同安大长公主道:“我也许久没见末子了。如今她的身子可好?”
长孙皇后笑道:“劳烦姑母惦记,这段时日时气温和,末子如今已结实多了,不必再日日吃药了。”
末子是长孙皇后所出的最小的公主,新城公主,虽然虚岁有四岁了,但实际才刚满两周岁。长孙皇后生她的时候算是高龄了,高龄难产,很是让人心悬了一回。好在宫中御医能力卓越,顶着圣人的咆哮还能镇定自若地将母女两个救了回来。但皇后的身子受了损伤,再不能生育了。新城公主也是先天不足。不过好在大小都平安了。长孙皇后已经有亲生的三子四女,皇后之位难以动摇。不能再生育倒也无妨。这小公主便是她最后的女儿了。所以就取个小名叫“末子”,意味着最后的孩子。因她体弱,便份外得爷娘兄姐们的疼惜。
同安大长公主又道:“太上圣人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我来了几回,太上圣人只报喜不报忧,总说没事。只是我瞧着比去年这时候老多了。”
长孙皇后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叹道:“姑母不是外人,我也不瞒着了。过了年,阿翁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
同安大长公主脸上一变,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儿媳妇是怎么当的?
长孙皇后有些委屈,道:“姑母不是不知道阿翁的脾气,自从……那事以后,就不待见二郎了。去年下半年就病了两回,虽然不重,但也迁延了好几个月。太医也说阿翁年纪大了。”
同安大长公主闭了闭眼睛,又倏地睁开,道:“太医还说什么了?”
长孙皇后道:“太医说,若是调养得当,阿翁不再生气懊恼,自然能再熬个几年,但若再生气病个一场,只怕……熬不过年关了。”
同安大长公主脸上大变,好半晌方道:“太上圣人也七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像他这样享尽了富贵又到了这个岁数的,时间能有几个?”
长孙皇后不语,这虽然是实话,但是也只这个太上圣人的亲妹妹能说的,她这个儿媳妇是绝对说不得的。
同安大长公主也知道,故也不指望她回答,好半晌又道:“太上圣人的身子,我也是有数的,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唉,倒是累了你了。”说着拍了拍她的手。太上圣人与二儿子心结难解,素来没有好脸色。只还这个二儿媳还能近前伺候说上几句。只是一个年纪大又固执的老人家,是不会太好伺候的。久病床前无孝子,长孙氏的辛苦可见一斑。
长孙皇后受宠若惊,这位姑母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忙道:“姑母说得什么话,这不是我的本分吗?”虽然入主中宫多年,但在这位公主面前,她可从来不敢摆皇后的架子。
同安大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长孙皇后能在宫中及圣人心中都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
又说了几句,同安大长公主道:“那稚奴的亲事,你们定下人家没有?”
晋王是嫡出,深获圣人和皇后宠爱,虽然圣人宠爱的儿子也不少,但是也不会忽略他。他的亲事不是简单的事。
长孙皇后道:“正是这事为难,朝中闺女适龄的也不少,我看中了几家,可都有些不妥。终究没有定下来。”稚奴是她最小的儿子,自然疼爱备至。正妃不是小妾,随便挑挑就好,可是要陪伴儿子一辈子的。
同安大长公主道:“稚奴是个好孩子,自然要好好挑一挑。选个美貌娴淑的才是。”
又说了几句,便觉乏了,与长孙皇后告辞,往太安宫看太上圣人去。
回至府中,同安大长公主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阿练递上茶水,道:“公主是惦记着太上圣人的身体么?”
同安大长公主摆手示意不要,道:“阿兄的年纪毕竟也大了。”她也老了。
阿练委婉地道:“我看太上圣人是心结太重了。”
同安大长公主冷笑一声,道:“任哪一个当父亲的摊上玄武门的事都会有心结的。”
阿练便不言语了。
玄武门之变于历史功过及唐太宗一世的功绩来说,大概是褒大于贬。但是对于唐高祖来说,那是往他心上插一刀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儿子啊,即便其中两个有了大错,但生生伤了性命,其中的苦楚谁能体会?
阿练见主子不喜,便岔道:“晋王的亲事倒是挺受圣人看重的,也不知道谁家小娘子有这个福分呢!”
同安大长公主想起这个,忽然睁开眼睛,道:“你说润娘配晋王如何?”
“啊?!”阿练觉得她真的老了,不然她的思路怎么跟不上公主了呢?
同安大长公主越想越觉得不错,道:“你看啊,晋王是嫡出,性格又温和敦厚,日后成了亲,也不会欺负润娘……”
如果有黑线,此时阿练的额头上一定满头都是。
这公主的想法实在太……跳跃了。
为制止她的漫天黑地的想法,阿练忙道:“公主,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就想着这个了?”
同安大长公主顿了顿,道:“这不好么?”
阿练暗暗叹了口气,道:“公主的想法自然不错,只是也得看圣人和皇后愿不愿意。”
同安大长公主道:“难道我们润娘还配不上稚奴?”
咳咳,同安大长公主,你到底是哪家人?好歹你也姓李吧!
阿练无力道:“古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一人在这里觉得好了不算。王家那边还要看王公和崔夫人愿不愿意,还有王理正(即王仁祐)和柳娘子愿不愿意?”
同安大长公主愣了愣,似是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便又灰败下来了。
阿练看得心中有些哀伤,公主这个一就遇到大事就亢奋或激动得转移注意力的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当年王静娘死的时候,她便将王裕的妾侍给折腾得去了半条命,顺带把府中折腾个底朝天。
果然同安大长公主黯然道:“是我糊涂了,润娘的婚事不是我能越矩做主的。”又嘲讽一笑,道,“说起来他们王家还不一定能看上李家呢!”
阿练见她脸上似悲似嘲,不由也有些伤感。她是个再忠心不过的,除了同安大长公主,其余人意概不放在眼里,此时见她如此伤感,便顺着方才的话题笑道:“公主这主意其实也不错。晋王和润娘可不正是良配么?模样品格、门第根基,都是极相称的。公主若是有意,不防做一回月老,若能成就了好事,也是功德一件。于圣人皇后,娶了个能贤淑的儿媳妇。于晋王日后就藩也有益,晋王于贞观七年便遥领并州都督,并州可是王氏的老家。润娘又是那样的品貌,公主常念叨着不知日后哪家的小子有福得了她去。就如公主所说,晋王性子敦厚,又是嫡出,不比那些世家子弟要强么?”
真不愧是常伴公主身边的心腹,这一下子就将这没影的婚事的益处就想了个通透,而且调理清楚,思维清晰。阿练本意是让主子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又伤心,但同安大长公主竟听进去了。想了想,越发觉得有谱,但这是大事,不能莽撞,须得慢慢思量才好。
王润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她的人生已经慢慢起了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一月一次的亲戚来了,好难受,没力气写了,可能要歇两三天。
唉,真的该去找中医调理一下了。但是这年头庸医比名医要多的多啊,外行人怎么看得懂?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药,都没用。到现在更是不易受孕,真是担心啊
改了文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