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清晨的朝阳还未舒展开来,申屠嘉老儿便被‘轰轰烈烈’的请去了县衙。
荒十三他们所住的小院,与县衙也不过一墙之隔,可就这短短几步路,却哄闹了整整一个早晨。
几乎每走两三步,都要折腾上半天,那繁琐粗旷的礼仪流程可谓让人大开眼见。
出门要焚香;汉子起舞,稚子清唱,就连那个看起来满身凶悍的县君大老爷,也扯着嗓子‘嘎嘎’了好一阵子。
荒十三就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雪琳琅本来也满心欢喜的出来看热闹,不过却被他塞了回去。
他心中其实有些酸涩,突然想起大荒山脚下的山神祭,本来他以为已经很有味道了,谁知刚走出大山,就被现实狠甩了巴掌。
他可是守护了大荒山下的数万山民啊!申屠嘉那老头干了什么?相较之下,心中有些委屈。
此时县衙的大厅内,申屠嘉端坐在上位抚了抚颔下的白须,山阴县的县君与诸乡绅父老陪坐在旁边。
经过一番寒暄之后,大厅内有些沉寂,一众仆人鱼贯而入,餐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
各色佳肴讲究一个‘满’字,浅白的说,就是盆要大,肉要多,场面要阔绰。
能看出来这已经是山阴县所能准备出最好的宴席了,可是申屠嘉是何许人也?
即使在富饶的中土世界,申屠嘉也是声望一代的智者,什么场面没见识过?这桌酒席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满’字。
罢了罢了......极北穷鄙之国,还属于边陲小城,要求不能太过苛刻。况且,经过一上午的折腾,他腹中也有些饥饿了。
所以申屠嘉清咳了一声,可是......在座的山阴县诸君,却没有丁点的觉悟,只是眼巴巴的注视着他,目光里有着难掩的热切。
斯文扫地啊!申屠嘉仅琢磨了片刻,便猜到这帮人的心思。
罢了罢了......极北穷鄙之国,还属于边陲小城,人性直愣些在所难免。
“县君大人。”申屠嘉弓身一礼,“老夫不过一云游之人,无功无德,昨日初到贵地,便受到如此礼遇,真是汗颜啊!”
“不敢不敢。”县君赶紧扶住申屠嘉,“中土贵客莅临鄙县,此吾等之福,乃敢有半点怠慢。”
“只是......”
“县君大人但讲无妨......”
听了申屠嘉的回答,那山阴县县君立马流露出淡淡的愁苦之色,连陪坐的山阴县诸君都面带忧色。
“不瞒申屠先生,我山阴县乃边塞穷鄙之地,赤地千里,民生凋敝,自故丞相文曲公推广耕作之法后,才侥幸挣脱与山野凶兽为朋的菇毛饮血之态。”
“民智初开,民性教化,奈何天妒英才,文曲公逝去之后,再无文明之光普照雪之国万民。呜呼哀哉......”
“尤其是我穷寒之地,青稞麦亩产不到一石,山阴万民食不果腹,清苦难言。”
说到这里,大厅内除了申屠嘉,诸人皆以襟拭泪,低声哀嚎起来。
照理说申屠嘉也应该跟着哀嚎几声,挤出几滴猫尿,不过看着一大帮虎背熊腰的汉子低声抽泣的做作之态,他实在没有做戏的心情。
“某听闻中土世界的青稞面一株十穗,可是真有其事?”
申屠嘉摇了摇头,“中土世界诸民,不食青稞。”
“......”
“不过老夫却有几个提高青稞麦产量的办法。”
没过多久,申屠嘉请人端来了一盆清水,将一把青稞麦子倒进水中,有的麦粒漂浮起来,有的麦粒下沉水底。
“此乃选种之法,上浮者扁敝,下沉者饱满,可取下沉之青稞麦粒,以为良种,产量必能提高。”
围观在水盆旁的诸君倒吸了口冷气,满眼庄重与憧憬之色,相视之后缓缓点了点头,继而长舒了口气。
“唉....怠慢了...怠慢了,想必申屠先生早已饿了,还请快快入席。”
不说县衙内这荒诞宴席,此时荒十三和雪琳琅正安静的坐在小院里发呆,因为那挥之不去的饥饿感,荒十三向来不喜多动,雪琳琅是自己蹦跳的累了,才安分的坐到了荒十三的身边。
此时日头已爬上中天,“十三哥哥。”雪琳琅怯怯的开口说道,“琳琅想出去看看,呆在院子了太无聊了。”
看着雪琳琅的雀跃之意,荒十三有些不满,他认为闲来无事就应该安分的呆着,尽最大可能保存体力,以待接下来的捕猎。
你有见过荒山凶兽会没事乱窜吗?不安分的都早变成了大荒山的肥料了。
雪琳琅看出荒十三的不满之意,怯怯的缩了缩脖子,嘟了嘟嘴巴,俏眼有些微红,将目光移向脚下。
荒十三从未想过他会有一天,屈服于别人的情绪,违背他的大荒山生存法则,心中一片苦辣酸甜,到最后居然有些难以压抑。
“出去可以......”
“真的吗?十三哥哥......”雪琳琅欢快的跳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怯怯的躲到柱子后面。
“但是...”荒十三指了指雪琳琅身上漂亮,却有些太过单薄的丝衣,“你必须穿厚点!”
闲得没事到处晃悠,在大荒山中已经属于作死的节奏,更不能不懂得伪装!
若是有可能,荒十三还想给雪琳琅画个蜡黄脸,她实在是太漂亮了,比天上的星星都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