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世,朕宁可,从未与你见过。”
闻人御的面色冷凝得可怕,姜超低着头,身体仿佛在小小抽动。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好像还没认认真真地疼爱过,宠溺过她,是她生气了吗?就这样一走了之。
闻人御和姜超都不是平庸的角色,是要怎样强大的心灵,才会做到,不抱着逝者的身体恸哭?
他们明明都深爱着她。
月色茫茫,闻人御抱着姜一闲出了宫。一路上的公公宫女,都有意避着他,皇帝周身的煞气太重,保不准一个不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只有王富贵,跟在闻人御身后紧追慢追,他一向不擅长跑步,闻人御在他面前眼看着越走越远,他却无论如何都追不到。
大凛国的护城河边系着一只采菱的小舟,舟中洒满了当季的鲜花和花瓣。闻人御小心翼翼地将姜一闲放入那小舟中,又仔仔细细地将她端详了一番,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入心底。直到听到远远的有脚步声传过来,他才挥手断开系着小舟的绳子,狠狠推了一把。
护城河是活水,一直流到城南平原地带,听说途中还有个瀑布,着实壮观。
闻人御跃身上树,望着那载着姜一闲的小舟渐行渐远。
……直到,消失在夜幕中。
他的心里,骤然塌陷了一块,空空如也。
他知道,今生今世,再没人会像她这样……让他一颗平静的心再次跳动了。
凭着他极佳的目力,望着那最后一点也消失不见,闻人御纵身一跃,踏着月色离开。
月色笼着淡淡的雾气,小小的木舟被夜风吹得徐徐向前,与夜色融入一片,飘向城南的瀑布。
被冲下瀑布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阳光将那瀑布照得无比耀眼,耳边轰隆作响,波澜壮阔。有点点晶莹溅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宛如泪珠。
宫闱太可怕了,如果能再来一次,她宁愿不要踏入宫廷。
可是……是她的求生能力太强了吗?
姜一闲想,闻人御一定不知道,她其实还是有感觉的。
虽然身体仿佛被封住,不能动,也不能叫喊,可是为什么那么奇怪,她的感觉还在。
小小的木舟被冲得散了架,姜一闲的身体在水中沉沉浮浮,她的耳边一直在响着闻人御的话。
如果有来世,朕宁可,从未与你见过。
为什么不想见她?是她给你添了太多麻烦,还是你不愿见她被阴谋诡计包围……
闻人御回到宫廷,王富贵正跪倒在御书房门口,好似等着他回来惩罚他一样。
闻人御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绕过他的身子,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把王富贵吓了一跳。
王富贵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陛下,姜姑娘已去,是不争的事实,还望陛下节哀啊……”
屋中清冷一声,好似是花瓶掉落在地上碎掉的声音。
“滚!”
王富贵吓得连滚带爬马上逃离御书房门口。
女人十月怀胎,就等着临盆的一天。闻人御遣散了后宫,钟落落是唯一幸运留下的人。为什么呢?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个种,这就是她牵住闻人御的把柄啊。
现在钟落落开始担心了,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孩子没降生前,她可以幻想自己肚子里就是个皇子。可谁又能保证,到底是男是女?万一,生下来是个公主,闻人御会不会把她赶出皇宫……
钟落落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陷入一种恐慌的心绪,就在这个雪落满天的白日,她临盆了。她的孕期仅仅八月,在她混乱的思绪中,她的孩子提前濒临生产。
王富贵又担忧又欢喜地去告知闻人御:“陛下,陛下……钟嫔娘娘要生啦!”
王富贵有意地瞥了一眼闻人御的书案,上面堆了满满的全是奏折。
陛下,莫非一夜未睡?这么多的奏折,不花上好几个时辰,是批奏不出来的。
闻人御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也没有半点高兴的神情。他只是站起身来,道:“带朕去。”
闻人御从昨晚进了书房,到今天这个时候还没出过御书房。要不是钟落落生产,王富贵带他去见钟嫔,他怕是今天也不愿从御书房里出来吧。
说来也巧,林月选择今日驱车回沐月城。林阳早早地回了府,吩咐林家管家让厨房做几个好吃的素斋,好给将将还俗的林月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