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刚刚那些人对阿庆的态度,只怕末了阿庆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嫩末心中忧虑,可怎么也跟不上前面阿庆的脚步。
阿庆母亲的院落并不远,绕了两个石径小路和一处流水小桥就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缘故,嫩末觉得院子里静悄悄的了无生气,整个小院只有正屋的一间敞门大堂的烛火亮着,夜风穿过堂屋的时候,那烛火像是摇摆不定的杨柳一般在晃荡,一个弯形的黑色绳影子映在窗户上,也在摇摇摆摆的,瞅着很是阴渗。
“母亲母亲!”阿庆几步奔到堂屋,却在门口顿了住。
嫩末脚步太快,且阿庆也停的太突然,嫩末因为刹不住脚步而撞在了阿庆的背上,这一撞,阿庆就直挺挺的朝前扑倒。
“阿庆?”嫩末惊,她真没觉得自己刚刚那力道有多大,然而在阿庆跌倒时候抬眼看到屋内横梁上的白绸布以及地上停放的尸身,嫩末被吓得脸色惨白,反射性就后退了一步。
阿庆扑倒在地上几步将盖在妇人脸上的画符黄纸揭开,张了张口,那声母亲就噎在了咽喉处,他大睁着眼睛,的手颤颤的落在妇人的人中处,身子徒然就像是风中落叶抖成了一团。
旁边的一个侧门突然扑出来一个人影,抬脚就踹在刚跪起身的阿庆身上。
“你这逆子,你怎么没去死!”
这一声巨吼几乎把房子给震的抖了三抖,也把失神的嫩末惊了醒,她抬眼,见从侧门闪出的人足足比阿庆高了有半个身子,又胖又高,脸上肉乎乎的不过五官倒是端正,鼻子尖上像是抹了一把锅底黑般,且还属于朝天鼻。
被一脚踹飞在角落的阿庆挣扎起身,又朝自己的母亲跪爬而去。
“你这畜生,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那男人还要朝阿庆踹去。
这男人,估计就是阿庆嘴中的熊族父亲。
这男人的劲道很大,刚刚那一踹,嫩末分明就听到阿庆腰上肋骨断了的声音,这次他的脚是朝阿庆的头上踹去,这一脚下去只怕阿庆的头会像西瓜一样被踹的稀巴烂。
自始至终都不曾抬起头的阿庆一直在向前爬,他的目光呆呆滞滞的望着母亲的方向,三魂七魄像是被抽走了般,变成了一个空套子的木偶人。
“伯父,你这一脚下去,可就是谋杀亲子。”嫩末尖叫,随手将门口的花瓶抬起砸向男人。
男人的手一挥,那花瓶被他挥到了一边地上摔的稀巴烂。
“你就是那个妖女?”男人扭头双目圆睁瞪着嫩末。
不等嫩末回应,男人就踏着大步朝嫩末走来,他身材高大,这样靠近嫩末,就像一座小山朝嫩末移动。嫩末后退,虽然心底对妖女这个词表示很是疑惑,却没有出声。
一直都沉默的阿庆在这时出声了,“父亲,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要自杀?
是不是你逼的?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
眼看就要走到嫩末眼前的男人立刻就如陀螺般快速转身冲到阿庆身边,又是一脚踹上阿庆的肩膀,“你这孽子,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你怎么没有死在外面,我今天一定要为我常家清理门户。”
阿庆就像是风筝般飘飞出去,身体撞到一侧的屏风后落地,他捂着胸口咳咳了几声,一汩鲜血从他的嘴里溢了出来。
“阿庆,你怎么样?”嫩末忙上前去扶阿庆,试了几次都没有将阿庆扶起,而阿庆所谓的父亲已经一步三震的摇晃在了两人面前。
“你凭什么杀他?”阿庆软的就像一滩泥,嫩末扶不起阿庆,干脆扭头瞪着阿庆的父亲,“阿庆他做错了什么?他时时刻刻的想着出人头地好让自己的父亲高兴,他日日夜夜都念叨着家里的父母亲,他怎么就成了孽子,你又凭什么清理门户?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能这般理直气壮,我真真是见识到了?”
“臭娘们,这里没有你说话份!”阿庆的父亲被嫩末这话气得横眉倒竖,无比大的靴子抬起就要朝嫩末踹去。
“阁辉,你这是要做什么,嫩末姑娘可是我们的贵客!”门口有声音在这时响起。
阿庆的父亲,常阁辉的脚就生生顿在了半空,估计是因为怒气被压抑得厉害,嫩末听到他磨牙霍霍的声音。
将阿庆的胳膊拉紧,嫩末瞅着常阁辉将脚收回,这才望向门口。
不过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刚刚还没有出现在门口的人已经跨过门槛进了门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也是虎背熊腰身高马大,面上笑的一团和气,“嫩末姑娘被惊吓了吧,我是阁辉的二叔,常家的前辈。”
说话时就要伸手去扶嫩末,一面还叱责阿庆的父亲常阁辉,“发什么疯呢,滚开点。”
常阁辉脸红脖子粗,瞪了一眼嫩末后扶手垂头站在他二叔的面前恭敬喊了一声,“二叔!”
常二叔理都没有理会常阁辉,见嫩末躲开了自己伸出的手,他也不气,笑米米的对嫩末又继续道,“嫩末姑娘,厅堂备了酒席,前院西厢房还备了热水,姑娘若不嫌弃,可……”
“能不能先帮阿庆看看伤,他嘴里一直在吐血。”嫩末打断常二叔的话,礼貌客气道,“谢谢!”
这谢谢也说的太早了些。
“来人,将他抬出去找个郎中看看。”常二叔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扫阿庆一眼。只抬眼望着嫩末,一副这下你该满意的表情。
“你们会不会把他杀掉。”门外转眼进来两个小厮要将嫩末怀里的阿庆抬出去,嫩末抱着阿庆不松手,而是一脸严肃的望着常二叔。
常家二叔瞟了眼一旁脸色一直在变换的常阁辉,收回视线后才回答,“我不会杀他。”
“不是你会不会杀,而是你能不能保他在你这里没有生命危险。”这个所谓的常家二叔真歼猾,杀人有时候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他不杀阿庆,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杀。
“嫩末姑娘,这里并非谈话的好地方。”常家二叔指了指阿庆,“先找郎中给他治伤吧,嫩末姑娘可与我一起在厅堂里等候郎中的消息,也顺便谈谈关于阿庆的事情。”
阿庆的嘴里一直在往出溢着血,嫩末不敢大意,且她感觉这个常家二叔似乎想要给自己一个好印象,应该不会在一时半刻要了阿庆的命,所以她点了点头。
嫩末与阿庆是兵分了两路,嫩末是去的厅堂,阿庆在嫩末的强烈要求下被常家二叔安排在了离厅堂不远的一个客房里,方便一会嫩末去看他。
阿庆的父亲在那间屋子里没有跟出来,不过嫩末出门的时候总感觉那人像是在非常怨毒的盯着自己的脊背。
“嫩末姑娘是哪里人氏?”
“嫩末姑娘为什么要将脸包住?”
……
去厅堂的路上,常家二叔几乎一直在对嫩末嘘寒问暖,嫩末对此含含糊糊,说自己化形之后就把这一切忘的一干二净,其实这也算是她的大实话,她总觉得自己貌似忘了点什么,但使劲一想,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忘,而且她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头疼的毛病,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头就刺疼无比。
常家二叔自然是不相信嫩末的话,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待到了厅堂门外,本来与嫩末并行的常家二叔后退了一步示意嫩末先进门。
“嫩末姑娘!”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恰在这时从厅堂走了出来,见了嫩末微微一怔,他稍一怔后就朝嫩末做了请的手势。17690090
这一个个的,怎么见了她都是嫩末嫩末的,她这名字有这么出名吗!
嫩末客气的笑了笑,听到常家二叔低声询问这男子,“钟山,呼达先生有什么吩咐没有?”
叫钟山的男子摇了摇头,恋恋不舍的瞟了一眼踏进门槛的嫩末,撤回目光道,“我也不是太清楚。”
两人紧跟着嫩末进了厅堂,厅堂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圆形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饭食,不过椅子却只有两张,其中一张椅子上面已经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男子,见嫩末进来,他起身几步跨到嫩末面前就欲伸手去扯嫩末包在脸上的衣服,“嫩末姑娘,好久不见啊!”
嫩末嫩末的,当她这名字是任何人都可以叫的吗?何况这些人一个个目光那般猥琐,嫩末身子一扭,躲开那人的手蹙眉回望领她来的常家二叔,“常家的规矩真好,我好歹也是个客人,怎么这人却把我当了勾栏小妞般,这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常家就是做这个营生的呢。”
勾栏神马的和阿庆一起步行回来的时候见过好多,嫩末还曾好奇的想进去看看呢,结果被阿庆那红到脖子根的红晕给迫的没去成。
一直都笑容满面的常家二叔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像是一口气没缓过来般胸口被气涨的老高,不过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嫩末身上,而是去望向手抬在半空一脸尴尬的魁梧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