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桥桥挑眉。
龙战又道:“至于西京说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冯桥桥心中一动,他说的是我们,被连在一起的感觉是极好的,但,让她心中一动的,却是龙战的口气,甚至,连那一直少有表情脸色,也变得有些无奈沧桑,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却又像是无话可说。
龙战走上前来,搂着她的腰,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胸前,“不准乱想。”他恶声恶气的道,伴随着规律的心跳传进了冯桥桥耳中,奇异的安抚了她原本浮躁的心情。
“控制不住。”她嘟囔,任谁听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成亲,只怕也淡定不了吧?她没大吵大闹就不错了,况且,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妻还貌若天仙,一副理所当然照顾妹妹的样子对她,而龙战的身上好像又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一直在装模作样忽悠她?
但她心中也明白,龙战定然不是个会说赌气话的人,那就是他和父母之间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他道,抱着她的胳膊收紧。
冯桥桥心中一叹,想着这个男人果然是不懂女儿家心思的,一把推开他,“吃饭吧,这个是那天在你那就想做的,但是少材料。”
龙战也顺势放开她,坐到桌边,正要吃饭,冯桥桥忽然从将一粒药丸丢进了鸡蛋汤中。
龙战挑眉询问。
冯桥桥下颌一抬,“怎么,你不敢吃?”
他沉默以对,刚伸手拿起汤碗,冯桥桥又道:“不准你闻,要吃就直接吃,害怕就给我。”说着,作势上前去取。
龙战睨了她一眼,不发一语的仰头喝下,果然没有去探查药丸材料。
冯桥桥唇角一弯,拉了个凳子坐在桌前,随手翻着桌上的书册,一边给他布菜,“吃吧吃吧,早上起的晚了,和妹妹一起做饭来着,没来得及准备好你就下来了……”
“阮瑶华去跳舞,具体是什么原因不清楚,战不屈去青楼也不是为了找乐子,是跟着西京去的,西京去招惹你妹妹,按照他的习惯,只是觉得好玩,我师弟楚心弦,没有心上人。”他一口气说完一大段。
冯桥桥愕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些话题,好像是自个儿昨晚上问过他的那些,他统统回答不知道。
龙战又道:“我会护着你。”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修饰,甚至连头也未曾抬起,冯桥桥心中一暖,指尖敲打着桌面,笑弯了眉眼。
她本想问他好吃吗?但想到他失去味觉的舌头,却问不出口,可她的脾气,又藏不住心思——
“你的味觉,是因为中毒吗?”尝百草会导致味觉混乱甚至更严重的后果,这个她是知道的。
“不是。”他面上没什么变化,沉声应答。
“哦。”冯桥桥点头,又道:“那是因为大病之后的后遗症?”
龙战抬起头来,黑眸凝视她的小脸,“你没事情做吗?”
“等爹娘都吃完了饭,收拾了,去县城一趟,其他的事儿,等爹爹身子好了,一起到茶山神庙去求签。”冯桥桥放下手中书册,感觉的到他不想多说,也顺势换了个话题。
刚毅的脸庞似乎缓和了些,龙战道:“记得我说过的话,去县城和你妹妹一起,一个人不准去江家。”
“这事儿不行,我今天不能和妹妹一起去,她心情不好,再说了,我去要办点别的事情。”
“不能让她知道?”龙战沉声道。
“是不能让她知道。”知道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黑眸一眯,龙战放下筷子,“你的意思是,一定要一个人去县城?”
“嗯,家里也要人照顾。”
“不准去!”他霸道开口,眉头皱成了小山。
冯桥桥愣了一下,“你说不准我就不准?我又不是去做坏事,我去是要办正事!”
“什么正事儿,我让人帮你去办。”
“这事儿只能我自己去,别人办不了。”
龙战神色一僵,“你是我的女人,不用抛头露面去做生意赚钱,我养得起你。”尤其是和江岁宁合作,才是最让他不乐意的事情。
冯桥桥心中一甜,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赚钱和养得起是两码事,不耽误,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龙战本就不耐烦,听她这一个可是,哪里还有耐心听下去,手起指落,出手如电,迅速制住了冯桥桥的穴道,软软倒在了他怀中。
“就是不让你去。”
他哼了一声,将桌上的最后一口汤喝了下去,然后弯身,抱起冯桥桥,大步出了门。
白氏一看,慌忙上前,“这是怎么啦?丫头……”
“她身子不好,每日花四个时辰治疗,才能有效。”
“什么!”白氏和冯海一惊,连忙道:“好,我知道了,这个丫头,把自己的事儿不当回事,我以后每天监督着,让她去罗兄弟那看病,那现在……”白氏指着龙战怀中的少女,焦急忙慌。
“我带她回去诊病。”他冷静道,脸不红气不喘的忽悠人。
“她不会有事儿吧!”
“每日四个时辰,由我亲自治疗,就会和正常人一样。”龙战说完,抱着冯桥桥大步而去,留下白氏冯海心中惊叹,罗兄弟果然是他们家的再生父母,救了大的救小的。
醒来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
冯桥桥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就看到龙战正站在桌边书写,然后折起信件,招来信鸽放飞。
竹屋!?
这是到山上了?想到失去意识前的断章残影,冯桥桥怒气突生,这个野蛮的臭男人!完全不讲道理,她只是去县城看弟弟谈生意,他居然吃这种飞醋!冯桥桥恼他莫名其妙,暗暗翻了个白眼,但看时间还早,眼珠儿一转,扶额轻轻一叹。
龙战视线一转,放下毛笔到了床边。
“怎么了?”难道是下手太重?不应该呀。
心中一沉,龙战捏住她的细腕把脉。
冯桥桥靠在他肩头,状似有气无力,龙战心下一紧,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正要起身,却觉腰间一麻,瞬间全身无力,直直倒在了冯桥桥身上!
点穴功夫!
“唔——”冯桥桥闷哼一声,被他压了个正着,差点断气。
“重死了。”她嘟囔了一声,将他翻到了床上,龙战双目圆瞪,视线死死的追着她的脸。
冯桥桥心中一突,连忙道:“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叫你动不动就点我的穴道?我只是去县城办事而已,你就这么霸道,完全没得商量,哪有你这样的?”她本是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又停住脚步,爬到了药柜之上,找出少许迷药,咚咚咚跑到了床边。
“吃了这个睡的好点!”她道,爬上床拉了被子盖好,然后扶着龙战的头抱在怀中,将那药丸捏成两半。
龙战的目光像是要杀人,冯桥桥视而不见,放了一半进去,“这东西虽然能助眠,但是吃多了不好。”
熊震站在一旁,看着冯桥桥光明正大的给自己主子爷下药,嘴巴张开忘了合。
看着龙战咽下半刻迷药都死死不肯闭上的双眼,冯桥桥撇了撇嘴,勉为其难的低头亲了他一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看你的样子昨晚肯定没睡好,你好好睡,我办完事帮你带好吃的,给你做晚饭,乖,别闹!”她拍了拍龙战的脸颊,勾唇一笑,几个大步跑了出去,离开前不忘狠狠瞪视熊震,警告他不可作弊解穴。
龙战不服气的闭了眼睛,睡着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但敢点他的穴,给他喂药,甚至敢威胁他的人……
冯桥桥松了口气,龙战这家伙,可是吃软不吃硬的典型呢!
回到家中之时,着实将爹娘吓了一跳,一个劲的赶她上山就诊,免得一不小心一命呜呼,她莫名其妙,还是冯巧巧无奈的告诉她前因后果,引的她一阵好笑,怎么解释,爹娘就是怕的要死,无奈,只得推说上山,反而下山去了。
战不屈就等在不远处,死皮赖脸跟了上来。
步行的话,也是不慢,冯桥桥无视战不屈的跟随,半小时的样子,便到了县城,不过,这第一站,倒不是去江家,而是去了翡翠阁。
“冯姑娘,今儿个怎么专门过来了一趟?我这正要去找你呢!”
冯桥桥愣了一下,“什么事儿,你先说。”
“姑娘的想法和图样儿真是别致,我就想着,请姑娘到我们这绣阁来,做个绣首,教教我手下这些绣娘手艺。”
冯桥桥来这里,本是同她谈坠饰生意,听她这般说,自然应承,“前些天画了几张图样儿,来给你看看,画工不太好,所以专门跟你解说解说。”
“真的!”柳嬷嬷大喜,连忙道:“走,进内堂,我让绣娘们都过来听着。”
“好。”
柳嬷嬷领着冯桥桥进了内堂,又连忙叫了十八名绣娘全部进入后堂等候,众位绣娘一见冯桥桥装扮,便有些不由自主的排斥。
冯桥桥对穿戴打扮向来就一切从简,头发更是只绑了辫子垂在一侧,别说首饰了,全身上下也没有多余的配饰,这里的绣娘都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自然有些眼高于顶,尤其是冯桥桥一手盘金仙鹤的寿袍,抢了她们的风头,对冯桥桥的敌意更是浓烈。
冯桥桥自然不是傻瓜,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态度,微微一笑,不多言语,绣首,只怕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转身,走到柳嬷嬷身侧,道:“绣首,月俸多少。”
“月俸都按姑娘说的支配,您说多少就多少。”这冯姑娘的点子,可是史无前例的奇特,现在夫人看了寿袍之后,居然引来无数生意,搞的她数银子到手软,虽然只是经手的费用,便赚了个荷包满满!
冯桥桥挑眉:“又有要的?”
柳嬷嬷笑道:“那寿袍夫人看上了,说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让做寿袍的那位绣娘去做呢,这不,我着急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你——”
“二八。”冯桥桥果断提出要求。
柳嬷嬷笑意有些僵硬,隔了半晌才道:“好丫头,够狠的,二八就二八,我二你八是吧?”
“是柳嬷嬷名声好。”冯桥桥淡笑一声,达官显贵的钱,不赚白不赚。
柳嬷嬷嗔了她一眼,道:“也就是你,要是别人,敢跟我柳嬷嬷提这个价码,我非拾掇的她服服帖帖的!”
绣娘们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冯桥桥视若无睹,该说什么说什么,将手中的图样儿用处绣法解释清楚,绣娘们的脸色渐渐变的奇怪,到后来越发惊诧起来,原先对于冯桥桥的轻视荡然无存,她的想法,确实新鲜奇特,试绣了一样儿之后,都啧啧称奇,按照她的说法,各自忙活去了。
“家中事忙,我以后只画图样儿,写好了前后步骤给你送来,就不来这儿了,银钱两月一结,嗯,我再想几个别样儿的首饰样子,到时候一起送来。”
柳嬷嬷诧异,“你这小姑娘,还会做首饰呢?”
“我不会做,画了给你,你自个儿看着吧。”
“行!你有了图样儿,就给我送来,改明儿我把账本送去给你看。”柳嬷嬷也是个爽快人,虽然冯桥桥出价太黑,却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她的生意,即便是这二分利钱,也超过了以往盈利。
一切谈的差不多了,冯桥桥问了些事儿,告别而去。
女人家的地方,战不屈自然是一直站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叫冯桥桥出来,暗暗皱眉,女人,麻烦!
这方,冯桥桥才要出门,翡翠阁门口,便来了一定精致的软轿。
战不屈大步上前,“完了?那赶紧走吧。”
软轿边上站着一名青衣小婢,一见冯桥桥,立即柳眉倒竖,又见战不屈上前,小婢脸上立刻挂上了然神色,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下贱人物,每次见了总是跟着不同的男人!”
她这话说的声量不高不低,却正好也传进了冯桥桥耳中,那丫鬟,冯桥桥不陌生,正是当日在天香楼内对她们姐妹二人污言秽语的,话说叫蝶柔的,正好是秦云雅的丫鬟。
冯桥桥看也不看一眼,懒得理会她,转身要走,这时候,软轿内的秦云雅走了下来,依旧是一身紫衣华绣,妙目流转,顾盼生辉,先是嗔了丫鬟一声,“蝶柔,又没大没小,怎么可以对阮哥哥的朋友这么没礼貌?”
冯桥桥轻叹了口气,看来这秦云雅,今儿个又要找她的不自在了。
蝶柔哼了一声,“我又没说错,小姐你看呀,本来就是!”
战不屈皱着眉:“这姑娘说话当真是难听了,冯姑娘是战某的救命恩人,战某发誓终生保护她的安全,跟在她的周围也是正常的!”
“哦?”秦云雅怔了一下,笑道:“冯姑娘本事倒是不小,救了不少人呢。”话中掺杂淡淡揶揄,留点心的人都听得出来。
蝶柔也笑:“那是,冯姑娘随便用条蛇就可以救人,我们又怎么能和人家比?今儿个来这翡翠阁,难道也是来救人的吗?”
“休要胡说,翡翠阁是茶山女儿家的天堂,冯姑娘会来也是正常,不要胡乱猜测。”秦云雅道。
“我可没胡乱猜测,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有钱来这里买东西——”说着,视线瞥过战不屈,掩嘴道:“不过救了那么多的人,连江岁宁公子,都说冯姑娘对他有恩,只怕也不担心这些小钱……”
冯桥桥双眼一眯。
秦云雅道:“小蝶,别说了——”
战不屈听着眉头一皱,虽然冯桥桥这丫头给过他难看,但他这段日子就住在茶山,看到清楚,这姑娘绝对不是那种人,正好开口辩解,冯桥桥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一丘之貉,唱什么双簧。”
秦云雅的歉意僵在脸上。
蝶柔立刻变脸,“你这个乡下女人,全家都是秦家的佃户,见了小姐不行礼也就罢了,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今天跟着这个,明天跟着那个,阮少爷就是被你这妆模作样的姿态给骗了,才会三番两次的跑去茶山看你,你——”
“闭嘴!”秦云雅忽然厉声呵斥。
蝶柔反射性的闭嘴,反映过来自个儿说了主子最不喜欢听的话题。
冯桥桥悠悠叹气,转身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看你这幅飞扬跋扈,满嘴喷粪的样子,估计你主子也好不到哪去,你说是吧。”她这话,是对着蝶柔说的,却让在场围观的好些人,同时变了脸色。
“冯姑娘,蝶柔只是一时口快,她没有恶意。”秦云雅全身僵硬,阴沉着脸道。
冯桥桥淡笑一声,“我自然知道她没恶意,不过是眼红而已。”
“你胡说,我哪里眼红!”蝶柔一张脸涨成了青紫。
“不是眼红你何必一遍遍的提阮大人的事情?阮大人事忙,上茶山根本是为了公务,也不过是因为识得我姐妹二人,便说了几句话,怎么到你口中就变的那么不堪入耳呢?莫不是你自个儿有了那份心思,强加到别人身上?”
“你……你这个乡下女人胡说!你胡说,我没有——”蝶柔不停的变脸,一遍遍的强调。
“蝶柔,给我闭嘴,退下!”秦云雅沉声道,心中愤怒难平,脸上却回复平静,“冯姑娘,还请不要和小丫头一般见识。”
柳嬷嬷忙着交代绣娘事儿,听得门口吵闹,出来一看,急忙上前,却听冯桥桥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