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重阳宫主院。
宫室幽深,殿中塑着一座神像,面目威严,气度超然,正是全真教祖师王重阳。
神像下,身穿道袍气质出尘的三人分开站立,却是全真教最为核心的马钰,丘处机,王处一。
后两人脸上有些沉重,眉头深锁,似乎有些心事。
其中马钰当然为首。他性子冲淡平和,身上却担着全真教掌教之位。
当年王重阳治军起家,令行禁止,是以全真教门规森严,而掌教威权极大。
而且马钰代师传授,在他们心中地位堪称半师,非常人可比。
上过香,行了礼。马钰这才道:“邱师弟,王师弟,坐吧。”
殿中放有数个蒲团,三人盘膝而坐。
“说说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什么什么大事,让你们忧色重重的?”
“掌教师兄,金主派了使者来宣读赦令,要咱们全真教派人去大都,参加九月的辩经斗法大会,说是要定一定各个教派的位分,日后便要根据位分来赦免教派弟子的劳役钱粮。最终的胜者,金主要赦封为国师,执龙虎符,掌天下宗教事。”
丘处机性子最急,立即说道。
“不去参加的,整个教派的道牒佛牒都要被革除,金人这是彻底不要脸皮了!”
王处一也很是愤慨。
马钰不答,闭目沉思起来。
上一代金主以辽为鉴,限制出家人的数目和教团田地之流;全真教因着王重阳的关系,地位特殊,这才发展起来,压倒其他教门,如今已然是道门北宗第一。
但这辩经斗法的政策,如同科举,给了二十年来苦苦支撑的教门们一个出路。
让其治下教门心甘情愿咬饵,为其所用。
如果全真教特立独行,日后必然孤立,独木难支……甚至变成众矢之的。
再者,北地其余两家,太一道,真大道,都是宣扬恭顺服从,若是让他们得了机会壮大起来,对全真教的发展是大大不利。
道士不免除世俗的徭役赋税,怎么算得上出家?
若是真被金朝将整个全真教革除道籍,日后收徒传法,都会大有障碍。长久之下,甚至不用别人攻伐,全真教就日渐衰落,最后风流云散。
如今已经不是王重阳还在的时代了。
马钰努力让全真教保持超然地位,不至于全然投向金国,然而金人的谋主想出这个政策,任凭他再怎么不愿,也只能乖乖入其谋算。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无奈的神情,凝望着王重阳的神像,叹道:
“女真入主中原时日已久,竟然想出这种计策,驱使我辈为其所用,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丘处机恨恨道:“就这么遂了金人心愿?”
马钰道:“除非真个起家造反,或者迁往别处,否则任何教派都要低头。”
丘处机行走江湖多年,也收过些汉人高官子弟为俗家弟子,知晓金人上层的情况。
很有一部分金朝汉族臣子都认同了自己金人的身份,甚至视高度汉化的金朝为华夏正统。
掌握了这一帮人,金人统治日渐稳固。
这个二桃杀三士的注意,恐怕就是汉族谋臣所出。
三人一时无话,各有所想,不过俱都是眉头深锁,忧思重重的模样。
过了数日,三人在重阳宫召集徒众。
马钰先说了这远去中都,辩经斗法的大事,又安排下去山上事务交给尹志平和王处一的赵志敬两人打理。
中都路远,为了不误辩经斗法大会,马钰师兄弟三人是即刻启程。
其余四人此时仍旧游历外地,传道收徒,行侠仗义,顺便劫个富之类,一时间终南山上只剩下了全真教第三代弟子。
这正是尹志平筹划已久的机会。
本来历史中,金世宗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延后几年。尹志平的种种举措,不过是让此事早一点发生。
为了此事提前,他很是花了些银子,才暗中说动了数位汉臣,一起摇旗呐喊。
马钰对尹志平有极大期望,临走之前将金雁功等数门全真教精深武功的秘籍留给尹志平,让他自行参详,照书修习。
全真教家大业大,光是终南山上弟子就有近百,山下道产足有一千多亩,寄名其下的也有两千亩,可以说山下数县之地的赋税,有一小半都流入了全真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