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看你看!你方才说的那个环节现在就要开始了呢!”
此时,戏台上已是一空,底下的听客已是蠢蠢欲动,有的只是单纯前来一听的客人也甚是激动好奇,不知今晚上这戏台演绎的,又会是何方神圣。
在众人期待之中,只见一名女子手持短笛,步步轻盈上了戏台。
瞧得是一名花容美人儿,底下瞬是一阵高呼,同时也为这勇敢的姑娘击掌鼓励。
那姑娘在台上站稳之后,便朝众人微鞠一躬,而后将才手中的短笛凑近唇边。
见着那女子一人身立戏台之中,梁静不禁暗问。
那年,她若是也如同这女子,一心求于这乐理,是否现在这一切也就有所不同了。
可曾经已是曾经,再如何也成不了将来。
不得再多想,梁静唯有努力将注意全然放在女子的演奏之上。
只可惜,这女子的笛声未到火候,仍旧有着几分青涩,还需多加提炼。
“呵呵,看来这姑娘怕是没希望了!”
在宫中听惯了精美之乐,这等略显粗糙的才艺在辞砚缘耳中自然是得不了共鸣。不必等罗掌事宣布结果,辞砚缘才可猜出个*不离十。
“梨戈园,是个惜才的地方。”红尘淡淡而言。
听她如此一说,辞砚缘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深感好奇问道,“话说,你一个身份如此娇贵的公主不在宫中好好呆着,为何要在这梨戈园里当个丫鬟?”
装扮成红尘的千双闻言朝他瞪去一眼,这话还说就听辞砚缘不满道。
“自小到大,红尘待我二人兄长极为之敬,我可以容忍你装扮他的模样,但却不允许你在装扮红尘之时用这等神情相望于我。”即便她不是红尘,也断然不可。
千双闻此差点为之气结,早就晓得他们兄弟三人感情非浅,不想竟是到这等变态的地步。
在南千国时,千双时常从红尘口中听得其与家人事宜。最为令她羡慕的,便是他们兄弟三人的手足同惜。
生在皇家,她自幼便晓得亲情注定是为淡薄,却不知晓原来手足之情也可如此刻骨铭心。
她羡慕,同时也嫉妒他们兄长二人可让红尘如此时常挂在嘴边。
若这其中也有她之名,当是足矣。
“你明知是为何意,又何必故问。”这次,千双索性不看他。
台下,那女子已是演绎完毕离开,众人又是满心期待于下一个挑战者。很快,便有一人得了快上前,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望着台上的豆蔻少女,辞砚缘静待,随后才缓缓启唇将那结局道出。
“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话起的同时,那少女微躬,台下给予鼓励的掌声如雷般阵阵响起。
千双神情不改,似是并未听见这话,只是垂在侧边的左手缓缓握起,泄露了情绪。
这非梨戈园乐手献艺的名额唯有五人,在一曲曲乐律始闭,四人的名额早已用去。眼看这挑战的名额只剩一人。坐席上的听众们不禁好奇今晚这一名幸运儿会是何人。
正当众所期盼时,却见罗掌事走了上来,对底下的客官宣布,不可再上戏台挑战,只因这五人名额已是用尽。
本还等着好戏上演的听客这才纳闷了,数来数去明明就只有四人上台演奏,怎么就成五个人了!
底下的听客纷纷道言不解,可罗掌事似是并无解释的念头,提着裙摆退去戏台。
纳闷不解的声音渐渐呼高,尤其是当台上两侧的幕帘解散垂下而合时。
“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晚的乐宴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姐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染月嘟着嘴,一双杏眸紧紧盯着那紧闭的幕帘,等着它重新拉开,继续今晚美妙绝伦的乐宴。
这其中之意,时香也是不得其解,唯有和妹妹一同耐心等待着。
正当大伙也为今晚的乐宴深感失望之际,就在这时,一阵琴声突贯耳中。
不见其人,只听得一声声悦耳的古琴之声自那幕帘后头传来,当下安抚了众人狂躁之心。
这琴声不过是开了头,辞砚缘便是轻轻点了点头,甚是满意。
看来,今晚当真是有一场好戏了。
也许所有人都从未听闻此曲,但有一人却对这曲子熟之入骨。
梁静惊诧万分,双眼大睁,一手更是下意识捂住惊叹出声的红唇。
这、这不是--
“烈郎,明日便是吾之生辰,你可想好了要将何礼赠送于我?”
那日,她即将年之十九,一心期待他会增上何等惊喜之礼,却听得他道出一声无。
她失落之极,他却依旧面不改色。那时,她几乎他对自己的真情实为假意。
那一日她便不再理会于他,不想婚后的第一个生辰竟是得到这般对待。
当晚,她早早便睡了去,而他竟是迟迟未归来,眼中的泪水不禁湿了头下枕。
正当她决意明日收拾东西回去娘家寻得安慰时,终于听得那房门开启的声音,她背着房门,便是不愿见得他面,故而并未发现他前来时,手中正拿着自己中意许久的古琴。
直到那一琴声忽然奏起,她连忙转身望去,这才知晓今日的思绪全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怎会不爱着她呢!
那时的李烈还不是李将军,那时的李家也并非今日这般豁达,自小在父亲严厉教养之下,李烈素来勤俭。可为了她之所爱,却将那把极为名贵的古琴买了下来,无半分心疼。
而为了能买下这把琴,他更是将身上最为名贵的玉佩当卖了去。
是啊,他怎会不爱她呢!
当夜,他更是为她独创一首相赠,便是现在这一曲红鸾。
热泪滑落而下,烫过那捂唇的细手。
终于,当那幕帘被人双双拉开后,只见其后竟是坐着一名抚琴的男子。
而这一见,顿时惊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因为台上那人,甚少有人不识君。
“天啊,那不是李将军吗!”
“啊!真是李将军!这,这李将军怎么也会那呢?”
“真是太意外了,太不可思议了……”
“竟然是李将军……”
见得抚琴男子的真面目,底下的听客顿时乱了去,怎么想也不曾将这念头往一个将军身上想去。
仿若未觉底下众人是何等激昂之绪,李烈仍旧埋首抚琴,常年握剑的双手在琴弦之上悠然轻勾深拂。
“晴悠为了林宇,可以放弃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梨戈园,林宇为了晴悠可以放弃家族百年相传的族根李纪。我并非要让你舍弃什么,只是某些时候,希望你能以梁静为首为重,至少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保护,令她相信你是一个可以让她放心依靠的男人!”
那日,若不是红尘约他一见,也许他这辈子都不晓得自己的爱妻究竟在李家受了多少苦。
而那被娘亲骂为野种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是他和梁静的亲骨肉。
枉他昔年誓言坦荡,得她此生,最后却是这般无用。
梁静所受的每一分苦,该当是他之错!是他保护不周,是他未能发觉她内心苦楚,若他能早些察觉的话,今儿他们一家三口怕是最为幸福的一家吧。
他不求她能马上原谅他的错过,只盼这有生之年里能得一次忏悔的机会。
如此琴声情深,众人的激烈的情绪不知在何时之中竟被纷纷安抚了下来,静耳倾听着。
幕后,晴悠听得这琴声,双手紧握陶笛,更是坚定今晚一决定。双眸望向场内一处,一切皆是为爱。
望着那令自己心生敬仰的李烈,辞砚缘唯有暗暗祈祷,望他求得圆满。而一旁的千双亦是垂眸不语。
琴中情诉,她怎会不理解他之用心良苦。
直待那琴声落下,这会大伙才缓过神来,却又不知该道啥为好。
李烈缓缓抬首,却直朝梁静那处望去。即便她仍旧是一身男袍,但他相信这一次自己不会再看错。
她梁静,便是他李烈此生最爱的女子。
此时的李烈一身官服,待他站起身朝底下众人望去时,一身威严顿时倾泻无余,令人难以将方才抚琴的男子沦为一谈。
只见他迈开步伐,似是欲向下了戏台前往底座,大伙一边甚是不解,视线却是随着他动而动。
“这李将军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我哪知道,不过这李将军的琴艺倒是挺不多的嘛!”
今晚的李烈为众人带来太多的疑问与意外,此时的听客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
梁静眼看那人便要朝自己这方向走来,心头一颤,脑中不断告诉自己该赶紧离开,万不可在如此多人面前丢人现眼。可不知为何,明明无碍的双腿却在这时动弹不得。
一颗心,慌乱无比。
其实不光是梁静,李烈亦是如此。
他怕,他怕自己尚未走到她面前时,她便转身逃离。若真是如此,他不知自己有什么颜面开口挽留,求她留下,在自己伤了她如此之深。
步步朝近,梁静几乎可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此时已是听闻不得周围一切人与事,眼中只有那逐渐清晰的身影。
眼看这步伐越来越近,大伙似乎也察觉出李烈欲朝向何处,却见是一年轻男子。
不解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插曲。
“李烈哥哥加油啊!”时香染月趴在那观望着,忍不住握拳轻声为其打气加油。
虽然因梁静姐姐的遭遇,对李家心有怨言,但于此相比,她们更希望李烈和梁静二人能重新开始属于他们的幸福。
离去已是离去,仍有无数的希望存在于未来之中。把握当下,那才是真。
如果说方才李烈惊现梨戈园是一大奇迹,那么现在,怕是众人闻所未闻的一幕。
只见李烈一手扬衫,双膝一曲,竟跪在那男子跟前。
“你--”
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李烈,梁静甚是不敢置信。男儿膝下有黄金,岂可如此轻易朝他人跪拜,更何况她只是名女子。
抬首对上她,思念多年的爱妻此时就静在眼前,他多想伸手轻抚她脸庞!
“静儿,我向你赔罪来了……”
哽咽的一语,却令梁静眼中的泪倏然雨下。
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怨恨,在这轻轻一语面前,纷纷化成了泪涌出。
当婆婆刁蛮她时,她心里只盼着他那句“我回来了”,当她肚中的孩儿无辜被害时,她多希望听得他一句“放心,有我”……
她对他,生存着太多太多的期望,爱之越深便越是依赖,她多希望在自己受苦之时他能为自己挺身一次。
被林秀湘冤枉,被婆婆赶出了李家门,直至现在的心灰意冷。
见得她落泪,李烈为之心痛。他知晓在过去的时日里定有许多的委屈,只是自己没发现。
顾不得她是否会拒绝,李烈将手伸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梁静正想拒绝,扬手正欲将他手挥去,不想却瞧见他手上的伤痕,那痕迹一看便是被人用鞭子蛮打,不光是两手背上,就连袖里的手手腕也布上了不少。
想也未想,梁静一把将他手有轻握住,着急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是谁伤了你,怎会这般不小心?”他不是武功了得吗,怎会让自己受了伤!
瞧见她眼中的关心,李烈顿时一阵欢喜。早知如此,他便是被母亲活活打死也是值得的。
拇指轻轻拭去那仍挂在眼角的泪珠,李烈轻声说道,“静儿,如果以后我不再是那李将军,你可还愿意跟随我?”
当他向娘亲告知自己已是脱去将军一职,迎来的便是她的一顿毒打。无碍,只要日后能生生世世永远与静儿相伴,这点儿伤他自是不看在眼里的。
闻言,梁静顿时无语,双目紧紧盯着他之眼神,而后再瞧瞧他露出的道道伤痕,很快,便是了然于心。
婆婆极是盼子成龙,好不容易,李家终于有了一个将军,那可是比性命都重要。还记得那时李烈当上了官,婆婆夜不成寐,逢人便夸她儿子之好。
李烈是个孝顺的儿子,凡是皆以母亲之意为重,唯一一次与婆婆相违背的,便是将她娶进李家大门。
如今,他又了自己,将脱去这一身乌纱,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双手垂下,轻抚向腹,心中的恐惧令梁静难以回应。
不知何时静寂一片的梨戈园顿时响起众人一阵阵抽气声。
似是察觉到异样,梁静连忙抬首相望,却见李烈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李烈扬起一丝苦笑,拉过她的手将匕首交予她,“静儿,这一切的痛苦便由你来结束吧……”
如此也好,只要能令她解去心头恨便好。
说罢,李烈闭上双眼等着她的判决。
望着手中的匕首,曾在梦境之中,她无数次将这匕首刺向他胸膛,可醒来之后唯一真实存在的便是自己的泪水。
为何而泣,为何而伤,只有她自己最是明白。
“你口口说孩子是无辜,那就别拿孩子当做你复仇的借口。心中若对他仍有情意,那便放过自己,若对他再无念想,便让过去的一切烟消云散,此生再无李烈此人。你。可办得到?”
此时的二人早已忘记自己身在梨戈,而始终关注着二人一举一动的客官也紧盯着梁静手中的匕首。有的甚至不敢继续看去,双手遮住眼目,有怕那李将军会突然毙命于自个眼前。
雪白手掌,躺着那冰冷的匕首。细长的五指缓缓收起,终于将那匕首紧握于手中。
谁也不知此时的梁静在想着什么,只见那仍有着泪迹的双眼霎时极为明亮,五指一紧而后高高扬起手中的匕首朝李烈挥去。
“不要啊--”
“啊--”
当下,一道道惊骇的声音随之响起,其中和着姑娘们的惊恐叫声。
一物,在匕首挥去后自头上坠落在地。
李烈缓缓睁开眼,一旁是被匕首挥下的乌纱帽。
手一松,那匕首自掌心而落,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梁静再次落泪,却是笑道,“你还是不戴帽子的模样好看些!”
闻言,李烈也扬唇而笑,双眼湿润。随后,却见他一手扬起,将梁静头上的束发解了去。
一头如墨长发轻垂而下,众人这才明白那男子原来是女儿身。
“静儿!”
再也忍不住,李烈双臂一伸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久违的怀抱。
众人虽然并不晓得这其中究竟有着何等曲折的故事,看见得二人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之动容,唯有双掌为其祝贺。
“哈哈,李烈哥哥真是好样的!”
见那两人紧紧相拥,时香染月也忍不住激动的抱在一块,为他们感到高兴。
“姐,我就说嘛!只要李烈哥哥照着我的计划去办,就一定能得到梁静姐姐的原谅,你看,没错吧!”
见得妹妹如此邀功,时香甚是无奈的笑道,伸手在她鼻上轻轻一刮,“是啊!你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呢!”
“嘿嘿!”
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为情而伤,为情而欢。
然而,这才是人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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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烈与梁静一同离去后,梨戈园内,台上仍旧歌舞频频,鲜丽的花衣裳,曼妙的婀娜身姿,耳边绝美的乐曲更是接连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