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八儿子的回答不甚满意,只觉中规中矩恭谨有余孺慕不足,他眉尖一凝,转头看向身后的十四,“你不是总叨念着出宫么总想着玩儿吗,这会子出来了,自己去玩儿吧。”
胤祯立即申辩道,“儿子哪里总想着玩儿,不过是宫里闷得慌,弟弟们都小,哥哥们忙着办差,好长时间没见了。”
皇帝也不拆穿他,别的儿子是忙,但也有晨昏定省的时间,唯一一个很长日子不进宫的只有一个。
皇帝转头对着胤禛又说:“你成亲许多年,才得了这样一个嫡子,自是不易的。可你福晋这一去,府里谁来照料他,可有打算过?”
胤禛一凛,嘴唇动了动,苦涩道:“儿子想亲自照料着。”
皇帝立即喝道:“胡闹!”
胤禛垂头,不卑不亢,只是轻轻拍了拍手里略受惊吓的孩子。
这一幕让皇帝转圜了语气:“成何体统,莫非你上朝办差也要带着他不成?”
李氏在一旁急得不成,可这里她却没有开口的份儿,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是清楚,往前一步不是更进一步,怕只能是彻底失宠。
胤祯已经蹿到胤禩身边站着,闻言立即道:“阿玛别恼,四哥也是心里放不下弘晖么,怕他受人欺负。不如给四哥指个管事儿的,便能两全其美了?”他年纪小却不傻,李氏方才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早被他瞧在眼里,断定这几个女人就不是安分的。
这句话基本就是冲着李氏几个去的,她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跪倒磕头道:“皇上明鉴,姐姐往日待奴才们几个最是和善的,那时奴才都是恨不得随着姐姐一起去的。只是大阿哥刚落地就没了娘,奴才几个只盼着能有这样的福分照顾大阿哥呢,哪里容得了旁人给大阿哥半分委屈。”
在场一时静默了,李氏这番话说得太不知进退、太造次了。
胤禛立时觉得被丢脸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李氏惊慌极了:“皇上……爷……”
皇帝却并没如众人想象中不快,反倒是对着胤禛道:“你这院子少了主事的人亦是事实。”他目色和蔼,像当真关心儿子后院的慈父。
胤禛却不愿意皇帝再给自己后院放人,这个时机也太不靠谱了:“阿玛,身为皇子虽不必为妻守孝,但那拉氏才走……我不忍心。”
皇帝长长一叹:“不成想,你倒是个长情的。”
又是一时寂寞。
胤禩第一次觉得这次不该来,除却君父针刺般的质疑外,他耳朵里只有四哥对着死去福晋表示怀念不忘的话。渣教主的血泪进化史
他应该是无动于衷的,但又止不住落寞寂寥,连带身边的胤祯都察觉了异状。
胤祯立即问:“八哥,可是腿又疼了?”
胤禩回神,连忙顺势道:“有一些,没大事儿。”
皇帝这时道:“得了,朕出来半日也乏了,这就回宫去。”
几个皇子听了立即道:“儿子们恭送阿玛。”这次大家都学乖了,叫阿玛已表亲近。
皇帝刚转身又顿足,对着四儿子的头顶道:“今年选秀刚过,朕也就依着你,暂不给你安排人。只是你得好好办差,不可有丝毫懈怠。”
胤禛松口气:“儿子定当尽心竭力。”
皇帝面色和缓,转头对着胤祉又道:“听说你园子里办了个书社,广植牡丹芍药,可有开花?”
胤祉听得心头一喜,忙道:“回阿玛的话,前年刚植的,侍弄了去年整年,再过三旬必能开花。”
皇帝笑道:“好好好,届时游园赏花也是乐事。”
这一次皇帝微服中收获最大的是四贝勒,不仅得了皇帝亲临的荣光,还让皇帝当场手书赐名的恩典,可谓盆满钵满。
另一受益人是前来道贺的三贝勒,皇帝亲口许诺他择日亲临的荣耀,足够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竭力准备迎驾事宜,并且一定要做到风雅、文趣、不落俗套,最好还要不着痕迹。今日几声“阿玛”让皇帝展颜,胤祉也有了盘算,改日皇帝微服时,也可往合家天伦一面引导引导,必有意外之喜。
胤禩同胤禟胤祯一道回府。
胤俄亦想同来,但他也有些忌惮今日皇帝可能留下的眼线。他与胤禟不同,温僖贵妃早逝,他身份尴尬,今日皇父敲打摆明了在暗指八哥结党拉拢幼弟,胤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有德妃护着或许没关系,但自己也跟去了可就坐实四哥阿哥“结党筹谋”的罪名了。于是胤俄几次暗示胤禟改日再来被无视之后,只能自己苦逼着寻了借口遁去。
胤禟大摇大摆坐在胤禩书房喝自己送来的好茶:“这铁观音入口虽苦,却是甜在后头,八哥尝尝,二遍过后才是正香的那茬儿。”
胤禩低头看着青绿红边舒展卷曲的茶叶,苦笑道:“是我这做哥哥没用,府里连待客的茶叶都要靠弟弟接济。”
胤禟放下茶盏,瞪眼道:“八哥!弟弟的本意是让你别把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
胤禩呷一口茶,反倒平静得很:“我知道,只是这大半年不在府里,许多事情都不经心,隔年的茶叶也被拿出来待客,幸而是遇见你们,否则贝勒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惊世邪妃
胤禟叹道:“八哥府里常年无人走动,皇阿玛今日还说那样的话。”
胤祯已经喝完一气茶,闻言道:“九哥,你不是来安慰八哥的,怎么尽提八哥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