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家而今虽风头盛极,却因曾经历过家族颓唐时的人情世故,是以习惯于低调处世。
即便是家族未来继承人的冠礼,乐生堡内依然没有多少灯华辉彩,只简单地做了布置,简单得让梁则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直到见到正主,梁则才确定了自己没有走错路,只是刚刚的片刻吃惊已让他心中结了怨气,一见到宿维承,这怨气就忍不住地宣泄了出来。
“你确定这是你的冠礼吗?我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人生,决定出家了呢!”梁则话中带刺。
宿维承今天穿了件淡紫长衫,酷似其母的秀美脸庞上,带着一贯恬静柔和的笑容。即便听见梁则这充满愤懑的讥讽,那笑容依然不减,甚至还加深了两分。
“莫气。我为你备了桂花糕。”
他显然十分清楚梁则的软肋。果然,梁则闻言,怒气值小了大半,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转身将元原牵到面前道:“这是我宝贝徒弟原随云。怎么样,是不是羡慕死我了?!”
也不待对方回答,梁则又立刻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羡慕死我了哈哈哈!不过羡慕也没用,这都是命啊哈哈哈!”
宿维承如同面具一般的完美微笑终于微起波澜,强压下自己想要抽搐的嘴角,他看向元原道:“原随云?”
这一路行来,元原已经习惯梁则的丢人属性了。虽然亲眼见到自家师父当众抽疯,但他不仅脸不变色心不跳,还十分淡定地上前一步行了个礼。
“正是晚辈。”话毕,他又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李红袖,“此为吾妹红袖。”
对于无争山庄、原老庄主独子的名字,宿维承当然是听过的,可这个“原红袖”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只是他向来心思深沉,虽觉疑惑,却并不多问,只温和道:“久闻原小公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风华非常。”
客套完毕,一旁侍立的长随连忙引着原家派来的婢女和丁枫去了安排好的房间。
其后,又来了两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朝元原几人盈盈一礼道:“家主闻有小公子来访,已布好夙童阵,特派下婢前来接引小公子。”
摆夙童阵是灵器七门的传统习俗。这夙童阵并非是确切阵法的名字,而是“由童子摆阵”的代称。如果自家有男性小辈尚未及弱冠,别家又来了同样未及弱冠的小辈拜访,主人家便应行此礼节以示重视、接待之意。
此阵要由主人家派出一名男童布阵,客家小辈闯阵。由于布阵、闯阵者年岁都不大,所以阵法也都简单得很,其实就是走个形式。
对于这样的习俗,梁则已司空见惯,便毫不迟疑地带着元原和李红袖前往了布阵之地。
此次布阵之人正是宿家幼子、宿维承的弟弟,宿维时。
宿维时今年刚满十岁,只比元原高了一点点,但当他走到元原面前时,还是努力地摆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即便他知道元原看不见。
宿维时这样举止当然不是无缘由的,他虽此前不曾见过元原,但却很是讨厌元原。
而这段恩怨的起点,却是梁则。
虽然梁则性子古怪,但他于剑道一途却被称为其师之后的第一天才,想拜他为师的人自然不少,这宿维时正是其中之一。
作为灵器七门的嫡系,宿维时想拜个师本不算难事。可纠结点在于,梁则所在的秋宁剑谷于收徒一事规定严格,除掌门及掌门首徒外,其他人都只能收一个徒弟。
梁则位序第七,自亦受此规定约束,是以他对于这唯一一个徒弟的挑选也很是仔细,当然看不上资质平庸的宿维时。
宿维时出身高贵,一直被父兄捧在手掌心,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冷遇,自然愤懑。只不过,他那时还多少抱了点隐约的期待。
——或许梁则只是眼光太高。或许他以后就会发现,我才是最合适的。
可是现在,没有以后了。
有人抢了他的徒弟之位,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个瞎子。
对于宿维时的敌意,元原并非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