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北京人。”他转手给自己面前的茶杯上满,又说:“这套茶具有些年头了,据说是清朝时期某位达官显贵用过的,几年前我从一位北京商人手里买到,大费周折啊!都说上海人精明,在我看来,北京人倒是更胜一筹。向小姐觉得呢?”
“各有所长,这个不太好评价。”向微说。
她不喜欢左右逢源地讲客套话,直奔主题道:“段先生,我这次来有要紧的事找你。”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眼睛一瞬不瞬地认真看着她,好像一切都好商量的样子,在向微看来甚至有些刻意了。
“你说。”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最近来大理旅游,目前却被您的弟弟……囚禁起来了,段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表情惊讶起来,说:“还有这样的事?”
向微看了他几秒,说:“确实如此。”
段贺皱起了眉,手指交叉在一起,是思考的摸样。
“我见过您弟弟一面,觉得他……性格非常两面化,这次过来的目的,是希望段先生能够说服他,别做出什么傻事。”
男人眼中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过了一会儿,似是平静下来了,对向微笑笑,说:“多谢向小姐提早告知,家弟前几年害了场病,偶尔会心神出乱,所以做出的某些事情绝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就好,能及早制止更好,段先生,这件事就拜托了。”
“当然,只是……那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
向微沉默,她字里行间没有表示她的朋友是女性,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说:“认识没多久,男女之间的事我不说段先生也能明白个大概,那女孩来这儿待了许久,早该回北京去了,时间长了北京那边肯定觉得不对劲。她的意思是,想要您弟弟放她走,并且删掉一些照片。既然他是因为病情才做了这些事,她也并不打算追究,毕竟传出去对女孩子家的影响也不太好。”
男人立即回道:“向小姐说的是,这件事我该尽早处理,免得启安他惹出祸来。”
向微点点头,说:“那就拜托了。”
她拿起包站起来,边说:“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段贺也起身,问:“段小姐住哪里,我送送你?”
她说:“就在古城外的一家客栈,不算太远,不用麻烦了。”
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她停下了脚步。
“石素客栈?”
向微疑惑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是石素?难不成这人跟他那个弟弟一样,也认识顾青山?
向微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段贺笑了笑,说:“说起来石素的前老板戴铭也是北京人呢,你在石素工作,是否也跟他认识?”
晚上的时候,陈美其再次来到了石素客栈。
她手里还拿着行李,看来段贺那人的确说话算话,她解脱了。
陈美其眼神里满是感激,由衷道:“向微,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向微笑了笑,说:“这有什么?你没事就好。”
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担忧,说:“我还是有些怕,怕段启安会找你麻烦,你这些天……多注意着点儿。”
“我知道。”看了看她的行李,问她:“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陈美其的确是过来告别的,经历了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在这儿。
“是啊,多在这里留一秒,我心里就不安生……”话说到这里,她的身子突然虚晃了几下,用手按了按脑袋,很虚弱的样子。
向微表情严肃起来,问:“你怎么了?”
陈美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我没事儿,刚有些头晕……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什么也没说啊。”
陈美其抬手敲了敲额头,说:“我这几天记性不太好,看来回去得好好养养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北京给我发条短信。”
向微出去送了送她,看着她越走越远,瘦弱的身影渐渐融进了黑夜,大概一切都太平了吧?
和陈美其萍水相逢,但对她,向微只有同情,自己帮她,并不是喜欢管旁人闲事,只因为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在戴铭去世后,她深深明白,一个人的命运遭遇会对另一些人造成多大的伤痛,因为领略过,便再也不忍心目睹。
向微想了很多事情。
这些天来,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些许。或许时间真的有这般魔力吧,它总能淡化伤痕,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她相信石素的这些人一心向善,或者,那件事情真的是她自己多想了。
于是,她偶尔会觉得,自己的执念也该被时间冲淡一些了。
她有点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