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玩味的笑了下,道:“有些事一旦出了,覆水难收。所以,做奴才的,就要尽到做奴才的本分。有句话,从古到今,亘古不变——主死仆哀!石氏出事的时候,你们没想尽忠心,守本分,而现在却想活,晚了!”
清月还想争辩,跪在地上痛哭的宫女嚷道:“是二爷不让的,我们想救来的,可二爷说石氏要杀他,谁救石氏,他就杀谁,我们也是没办法……”
魏氏一挥手,立刻从她身后窜出两个太监,用布条堵了那个宫女的嘴,一把把她按在了地上,然后一个摁住她的头,另一个用白绫套住了她的脖颈,那个宫女拼命的挣扎,随着白绫的收紧,她痛苦的抓地,十指渐渐变得通红,鞋子也踢飞了,却根本无用,不大会儿,就断了气。旁边的小太监早已吓昏,另外两个慎行司的太监也把白绫套在了他的脖颈上,左右一起用力,咔嚓一下,小太监的脖子断了,可小太监的腿还在条件反射的不停踢蹬,直到咽气,他没再力气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剩下的最后一个宫女似乎被这一幕幕吓傻了,几次抬手,都没把毒药准确送到嘴里,一个太监捏开她的嘴,帮她把药灌了下去……
剩下的奴才们,有的脸色煞白,有的浑身颤抖,有的低头哽咽,清月跪在地上,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剩下的人,你们好生伺候二爷,若再出什么差错,他们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听见魏氏这样说,清月以为刑罚到此为止,慢慢睁开了眼睛,面前多了三具惨死的尸体。咸安宫主事的太监一脸苍白的正给魏氏磕头。魏氏看也不看他,接着道:“我虽处置了他们,但是,这次的事还没完!是谁从中传的话,是谁嚼的舌头,你们心中自然有数。”魏氏此言一出,整个院子立刻陷入可怕的安静中。
慎行司的太监抬上一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放在里面的刑具已烧得通红。清月见状,从地上爬起来,向宫门走去。
“大胆!站住!”魏氏呵斥她。
清月背身对她道:“姑姑这里忙着,清月也帮不上什么。今日清月当值,眼看要到巳时了,我要去膳房看看,今日的午膳准备得如何。就不在这里陪姑姑了。”
对于清月的顶撞,魏氏未再说什么,继而吩咐慎行司的人:“除去他们的舌头。对了,还有孟大夫……”孟良辅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清月姑娘,你别走,快替我求求情。”魏氏呵斥他道:“闭嘴!是让你替他们医治,不是对你用刑。”
刚出宫门,里面就传出了阵阵哀号,可怕的是,咸安宫的宫道上,却看不到一个人,整个宫城,如同死了般。清月忍住想捂耳朵的冲动,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了回去。
午后,她本该出宫,却因早上的顶撞,被罚跪在了养心殿的前面。
这一跪,就跪到了第二日的清晨。直到魏氏前来,她蹲下,替清月整理了一下额头、鬓角,这才扶起她,一同进了养心殿。再见康熙,魏氏扶着她要一起下跪请安,康熙道免了,赐坐。魏氏也不客气,把她扶到了团凳上,才坐下去,血回了上来,清月的双腿才有了知觉,又痛又麻,她努力咬牙忍着。
“你进来的药很好,昨日朕虽诸事繁杂,却也睡了个好觉。”见她不开口,康熙主动说了。
清月只答了句“是十三爷的功劳。”康熙见清月不肯认错,只能道:“石梦欣是个好孩子,胤礽配不上她!胤礽十岁,朕就替他操心,想着总要选个贤德的人在他身边,选好了,朕仍不放心,就派了朕最贴心的魏嬷嬷去调教。一心一意的盼着他们夫妻和顺,像朕与赫舍里氏。朕救不了她,总要替她报仇吧?”康熙问完,盯着清月。
清月从凳子上起来,跪下,回答道:“都是奴婢不太习惯,所以失态了。”
“无妨,心存善念,总是好的。”康熙安抚完清月,就让她下去休息。魏氏召来宫人,送她回屋。等回来的时候,康熙已在等她。
“姐姐,清月的样子,让朕从心底恼怒,却又欣赏。朕为了护着儿子,屈杀了宫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表露无遗。这件事上,朕也不知如何自处。”
魏氏低头道:“皇上在朝,总有一两个不怕死的御使大夫,敢批逆鳞。清月是个有主见的,她做事有原则,这不正是皇上几次三番愿意用她的原因吗?”
“出了这事,她还会像保全其他人一样,保全胤礽吗?”
魏氏肯定的点头:“皇上,她会!奴婢断定,她早发现了二爷在装病,却没有拆穿二爷。”
康熙闭目思考了一会儿,道:“谛听局掌控的好,能治国安邦,掌控不好,祸国殃民。清月,她还是不可靠,谛听局不可交予她。等她替朕完成了最后一件大事,不管你也好,继承谛听局的人也好,都要催动她体内的‘十冰蛊’。知道吗?”
魏氏低头惨笑,原来这便是结局!口里只能答是。
虽一夜未眠,跪得又累又饿,清月却并没有休息,回屋换过衣服后,就出了宫。
漕帮里,童凌和闻香都快急疯了,两人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依然一无所获,清月又未按约定出现。因为清月交待要瞒着四爷那边,童凌又不能求助雍王府,他也是一夜未睡,四处打听消息。
见清月进门,童凌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闻香则亟不可待地告诉清月,青莲失踪了!清月听了,头一阵眩晕,她扶住椅子,坐了下来。才问闻香王白氏与王羽儿安置在哪?闻香还未回答,童凌道:“我安排在漕帮的一艘船上,那艘船有户部的通行证,无需检查,能直达江浙。这边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把他们送走。”清月点头道很好。转头吩咐闻香,让她把伺候过青莲与王白氏的人统统叫到慧心小院,她要亲自盘问。闻香得令后,就去安排。等她出去,清月让童凌去找头陀,让他告诉四爷,十三爷的旧部中,有人可疑,让他小心,也让他告诉十三爷小心。交待完童凌,清月就骑马去追赶闻香。慧心小院,本是她安排的一间安全屋,里面藏有钱粮和车马,为的是万一遇到危险,暂时可以躲避一二,但现在看来,这安全屋也太不安全了。
她到了慧心小院,闻香一脸懊恼的叉腰站在院子中,她面前低头站立着三个女仆。
此时闻香的脸上已藏不住了事,“少了谁?”清月一进院子便问。闻香跪下道:“姑娘,少了一个叫季娘的琴师。”清月让她先起来,院子里的三个女仆,两个老妇,一个小丫头,清月从怀里掏出一串康钱,道:“我问,你们答。答的好,我就有赏钱。”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三人,见到清月手里黄灿灿的铜钱哥儿,立刻眉开眼笑。
“平时你们都是谁伺候二夫人的?”
年长的一个率先回答道:“都是季娘,老妇人我伺候大夫人,小娟儿伺候小公子,李王氏只管烧火做饭。”清月从手里拿了四枚铜钱递给了老妇。
“那平时大夫人都做些什么?”
这回抢到机会的是李王氏:“平时大奶奶绣绣花,带带小公子。”清月给了她一枚铜钱,李王氏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又瞅瞅老妇人手里的四个铜钱。清月笑道:“谁答的好,我就给得多,我刚才问了一个问题,她却答了四个问题,而你只答了一个问题,所以只有一个大子。”
李王氏顿悟,接着说:“**奶平时就爱看书,偶尔逗一逗小公子,小公子平时爱玩泥巴,爱捡树枝枝,当剑使,在院子里杀过来杀过去到底。”清月加了两枚铜钱给她,李王氏看着手中的铜钱,兴奋的脸都红了。
“那二夫人平时都爱看什么书?”
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长的老妇回禀道:“姑娘明鉴,我等都是乡野村妇,怎能读书识字,不知二夫人看得什么书。”
清月嗯了一声,接着问:“那家里最近来过什么人?”
李王氏生怕别人抢了自己赚钱的机会,急忙答道:“一直都没人来,只有中秋那天,来了个插花带粉的,可那人岁数也不小了。”
老妇白了一眼李王氏,道:“姑娘,她没见识,说不清楚。你听老妇人的,那个油头粉面的,腰里扎了绿头巾,一看就知是勾栏里的人,他说他是来找季娘的。我当时看了就知不妥,这大白天的,往寡妇门前勾搭勾栏里的人。二夫人姿色又绝艳,怎么会有个好。”
清月在老妇人手里放了五个子,李王氏气得腮帮鼓鼓的。
“那人长什么样子,你可记得?”
没等老妇人回答,李王氏就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人尖嘴猴腮,身高八尺,浓眉大眼……”清月打断她“我不是来听你说书的。”又让老妇回答,老妇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那人长得极为白净,却在左边眉尖处有一颗红痣。还有,他来的时候,老妇人看到他手里把玩着一对闷尖狮子头(文玩核桃)。”清月点头,给了老妇十枚大子。然后她踱到小丫头跟前,冲她晃了晃铜钱:“这么半天了,你怎么不说一句话?”
小丫头委屈的说:“我……我,我嘴笨,挤,挤不过她们。但我那天,替,替小公子捡木球的时候,听到了……听到了,季娘叫**奶小小姐,她们好像,好像是认识的。”
清月为之一振,仿佛找到了希望,她给了小丫头五个铜子后,又杂七杂八的问了些问题,把一吊铜钱都打赏完了,才让她们走。她们离开后,清月吩咐闻香:“你让人去探查下那个老妇人,她说话用语以及见识,不像普通人,她的底细我们也要清楚。”闻香回答遵命。清月又问:“这个季娘是哪里寻来的人?怎么会到慧心小院的?”闻香又跪下请罪道:“请姑娘责罚!她是奴婢从迎春院里调来的,奴婢看她平时老实稳重,才派她来的。不想闯下了如此大祸。”清月略做思索,问:“她是官奴出身吗?”闻香回道:“是,她是原翰林侍读茹晋家的家仆,后来茹晋获罪,她被发卖到迎春院,已有二十年之久。”
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她已无语,本想青莲她们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却没料到闻香会找了茹晋旧府的人。看来,要寻青莲,只能从季娘身上下手。清月和闻香一同回了迎春院,派人叫来了老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