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希望清月醒来,又不期望她醒来,清月醒来时,就是他和清月分别的时候,他留恋和清月双手紧握的时光。
“主子。”方斋在门外轻声的叫着。
胤禛放开了清月的手,把她的手进了被褥中,细心的拉好被褥。随后转身坐到了书桌前。
“进来。”胤禛吩咐。
方斋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回禀道:“爷,十三爷被放出来了。”
“什么?”胤禛从心底一阵狂喜。
“十三爷已经被宗人府的人送回了府中。”方斋接着说。
“我这就去,你准备一匹快马。”胤禛吩咐道。
“是,爷,要不要大夫随行,听说十三爷的状况很不好。”方斋目光小心的请示着。
“你说什么,十三爷怎么了?”清月挣扎着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她醒了,十三被释放了,一切就在这一刻结束了,胤禛盯着从床上落下的清月,整个身子都木然了。
“找辆车,找个嬷嬷,一会儿把清月送到十三爷府上。”胤禛听着自己的声音,如天际边飞来的靡音,如此的不真实。
“是。”没等方斋回答完,胤禛迅速的离开了屋子,自己到马房牵出了马,绝尘而去。
清月裹着被子回到了十三的府中,她来时是初夏,整个院落欣欣向荣,此时已是深秋,只留下满目的凋零。她被个嬷嬷扶着,跌跌撞撞进到了十三的房间,那天她就是从这里逃离的。
两人再次相见,都吃了一惊。
十三颧骨突出,又黑又瘦,以前的玉面似乎和他无关。
清月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只剩眼睛还有往日的风采。
“你怎么了?”、“十三爷,你怎么了?”
两人同时发问,同时唏嘘不已。
“来,过来。”十三满眼的伤痛招呼清月。
清月没有拒绝,由嬷嬷扶着到了床边,坐下。
“如果你不介意,躺在我身边好吗?”十三问。
清月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无声的靠在了十三的臂膀中。
“因为我,你受累了。”十三幽幽的说。
“我更对不起你,我们现在不要说这个话题,好不好?”清月恳求道。
“好。但你记住,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十三把被角掖了掖。
胤禛听大夫回禀完十三的病情,转回了卧房,却看见清月在十三怀中躺着,他们如那天般偎依而眠。胤禛的心如落入万丈深渊,他安慰自己可怜的心:这不是你正想要的吗?否则,你和老八有什么区别?他终于明白了老八的心情,嫉妒和怨恨充满了这个胸腔,不断的在里面翻滚,一浪高过一浪,无一刻的停止。
胤禛交待好安福,留下嬷嬷,迅速策马离开。
华灯初上,清月醒来,抬头看十三,他早已醒来。
十三看怀里的人动了,才敢动了动麻木的手。
“压疼你了。”清月不好意思的说。
“我没想到,回来就能看见你,更没想到,你愿意和我同床共枕。”十三笑嘻嘻的说。
“你怎么会成这样?看守的人虐待你?”清月摸着十三的脸问。
“没有,他们不敢。”十三轻巧的说。
“你骗我。”
“那你呢?谁把你虐待成这样的?”
“我知道你出事,急病了。”清月淡淡的说。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说谎,但都没有去纠结谜底,因为谜底,是一道不能碰触的禁门,打开后恐怕是地狱的烈火,会把人烧得体无完肤,灰飞烟灭。
“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和我好好养病,以后夫唱妇随,好不好?”十三问。
“先养病吧。”清月的眼睛随之一暗。
十三不懂,清月和自己同榻而眠,给了自己一个承诺,有什么理由还要拒绝自己,八爷?还是她心中的结吗?
两人分别吃了药,清月般到了外间的塌上,以后十天里,两人住在同一间屋子中,相互照顾生病的对方,双方对彼此都是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也许是心情的原因,十三的病好的很快,而清月的病情却反复无常,要么经常发冷,冷到手脚冰凉,要么总是发热,热到鼻子流血。十三为此大伤脑筋,把宫中和北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请来,然而却没有任何效果。
安福进来禀报:“爷,有位大夫说认识清月姑娘,听说她病了,来看看她。”
十三眉头一皱,说:“让他进来吧。”
清月也感到蹊跷,她认识的人不多,能为她找大夫,有能力找大夫的,只有他——八爷,可他却是十三的大忌,一则木兰围场两人已结下了生死之仇,二则自己已经横在了两人中间。
清月忐忑的等待着来人,心里想了千万条拒绝来人的理由,她紧张的搓着手中的手绢,等那人进来后,清月差不多再次昏倒,她忘记了还有一个人惦记着她——费色曜,以及后面的康熙老头。
“老朽给十三爷请安,给清月姑娘请安,十三爷万安,清月姑娘大吉。”黑山庄的跌打大夫出现在了清月的面前。
“起来吧。”十三认得他。
“谢十三爷。”跌打大夫起身侍立在房屋中央。
“你不是专治跌打损伤吗?”十三问。
“医药相通,老朽有时也治病,清月姑娘的脉老朽把了三个月,已对她了如指掌,十三爷若信得过老朽,老朽就为清月姑娘请脉。”大夫不急不缓,看上去还是那么老实可靠。
“你且试试,若出了差错,我灭你满门。”十三阴沉的说。
“是,老朽自有分寸。”
清月艰难的把手伸给了他,大夫把白色的丝绢铺在了清月的手腕处,细细的诊治,一刻钟后,他站了起来,禀告十三:“十三爷,老朽看清月姑娘的病并无大碍,只是其他大夫治疗的不得要领,若爷给老朽七天,定能治好姑娘的病。”
“七天就能好?”十三有些出乎意料。
“是,老朽有这个把握。”
“好,你就住在府中,七天后,我看结果,清月的病如果好了,我好好赏你,若误了她,我送你到京兆尹处,告你个欺诈钱财、哄骗皇族之罪。”
“七日后,任凭十三爷处置。”
清月一万个不愿意让这个大夫住进来,然而这不是她能决定的,难道要她对十三说:不好意思,我是你老爸派驻的间谍,他是我的联络员,我反水了,希望你把我的联络员赶出去,向你老爸表示我的心意。
清月无奈的接受这个双重身份的大夫,第二天趁着没人,跌打大夫把一个药瓶递给了清月,低声的说:“每隔十二时辰吃一粒,三天就能恢复。”
清月点头。
“费色曜问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大夫又问。
“四爷怀疑费与四爷府中的小云有苟且之事,所以暗中打探费的来路,小云已被他赶出了四爷府。”清月回答。
“你和四爷又是怎么回事?你生病时,都是他亲自照顾你的。”
清月心中一惊,昏迷中她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照顾自己,只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四爷恐怕是为了十三爷,他和我说过,十三爷深陷囹圄时,唯一一次和他见面,十三爷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照顾我。所以他带我回四爷府,让我,让我以后善待十三爷。”
大夫没说任何话,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房间。
大夫离开后,清月心中害怕,她真的如胤禛所说的,是个祸害?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胤禛对她的态度是为了十三,为了十三,真的为了十三,……,可她的心还是咚咚咚的直跳。
这次串联后,大夫给清月开的药方是泡药澡,除此以外再没有开任何补药。
清月泡在澡盆中,中药的香气在袅袅升起的水雾中弥漫。她把镜子也对在身后,浴室,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她泡在水中,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要理清自己对这两个男人的态度,如果再任由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假如能回到一开始,她愿意服从观音图,胤禩——早在她离开八爷府的那个早晨,清月就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对他的怀抱,乃至于气息都是无比的留恋,可那时她已经不能再回头了。也许由于她在现代没有一次恋爱的经历,让她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错过,导致了现在一团糟的状况,十三——清月细细品味,他对于自己更多的是感动,更多的是亏欠,他所做的一切放在一个木头人身上都会感动,何况是自己是个正常的女人。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十三对她是一颗真心完全的付出,她不忍践踏这颗心,而且此番胤禩为了她伤了十三,他们都欠十三的,不是说欠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欠感情,情债难还。清月必须做出一个决断,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她不想伤害两个人,但三人局,注定要有一个人受伤害,她要选择所爱,还是选择所欠,或是再次选择逃避,毕竟她的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清月把头浸在水中,直到不能再思考时,才又钻了出来,她该怎么办?
七天,只是一瞬的时间。
清月的病好了,十三大喜,赏了很多东西,清月苦恼的看着那些东西,对十三说:“十三爷,麻烦您再赏辆车,否则您让贾大夫怎么回去?”
十三笑了,真的又赏了一辆车。
清月抱着被子回到了浆洗室,她的行李四爷已经派人打包送来,清月翻看了一下,那朵绢花还在,清月恨不得用剪子剪了它。
清月捏着那朵绢花,是到决断的时候了,四爷好像是个最好的避风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部分的身份,况且他还是历史的最终胜利者,不管贾大夫说的是真是假,清月决定还是去找这个同盟,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她希望真相揭开的那天,她还有尊严,不让那两个人轻贱了自己。清月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个状况下,还有心思考虑自己的尊严,她是自私的,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清月,你怎么在这里?是我做得不好吗?”十三慌张的追到了浆洗室。
“不是,您的病不是好了吗?”清月无力的回答。
“我知道了,你不愿和我不清不楚的在一起。”十三好像有所领悟。
“十三爷,您说我是在乎名分的人吗?”清月问。
“那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我对不起您,那天我只是想安慰您,让您快点好。”
“什么?”十三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最好恨我,恨的越彻底越好。”
“我不明白,我不懂,我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善变的女人,你既然已经和我同床共寝了,一辈子就要对我从一而终,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在我身边。”说着上前去抢清月的被褥。
“您要不要夫妻之实呢?要,我就在这里给你。”
……
“您对我动情就是个错误,八爷对我动情也是个错误,我只会留在对我不动情的人身边。”
“你到底在折腾什么?你让我绝望,也让八哥绝望,让我们都中了你的蛊后,再对你绝望,这是你的目的吗?我现在不但同情我自己,也开始同情八哥了。”十三说完,黯然的离开浆洗室,留下满屋失望的气息。
胤祥骑马走在大街上,他脑袋都想破了,也不明白,清月怎么又变了?……,八哥!也许他能解开这个结。十三拍马到了八贝勒府,不等人禀报,就冲了进去。
胤禩正在听张殷玉抚琴,她的腹部已经拱起,胤禩就要初为人父,他正在享受这一喜悦。
“爷,十三爷来了。”一个小厮慌张的冲了进来,礼也不行的禀报,他还没说完,胤祥已经在园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