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夫见状,担心我精神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赶忙将我搀扶到了沙发上。
我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块儿夏天里即将融化的冰激淋,口喘粗气、心跳无法克制地快速跃动着。
难道,这就是传言:死神来临的前兆吗?
我忽然发现,人生苦短,生命又是如此地脆弱,不经意间,很可能天翻地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姨夫勉强带我来到了市中心医院。那一刻,我早已忘却了饥饿与疲惫的真实感,大脑空荡荡的,心中唯有担心我母亲的安危。
急救室门口,我看到了父亲、奶奶、姨妈、姑妈、叔叔……众多亲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我和姨夫走上前去,此时,父亲含泪看到了我。
晶莹的泪光中,我看出了一座“山”的憔悴,更看出了母亲一事的严重程度。
父亲没有和我说一句话,单纯的目光对视,传递着内心无尽的恐惧。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将无力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他害怕我前途无望;更害怕我会就此成为一个遭人唾弃、排挤、生活举步维艰的“孤儿”……
鲜红的冷光冰凉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长廊内肃穆而寂静,犹如一首别开生面的悲歌,无声地清唱着。
这时,我姨妈从人群中向我走了过来。她拉起我毫无知觉的右手,爱怜地看着我,说要带我出去吃饭。
恍惚中,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没有吃饭。
路上,姨妈断断续续地对我说,“高中实在考不上的话,就上个技校,学一门技术。该懂事儿了,知道吗?不要让你父亲为难,他们为你买这套房子已经花光了家里的钱。这次,你母亲又……”说着说着,姨妈突然握紧了我的手,眼眶红润且不安地说,“如果你母亲不在了,今后……”
刹那间,我的耳朵似乎就此聋掉了,再也听不到了后面的声音,眼泪不自觉地奔流不息。我深知,如果上帝没能眷顾我的话,或许,此次午餐将会是最后一次正常开饭了。
“申科,你知道么?当我还以为自己仍旧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长大了’。那时,我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作‘不知所措’。我必须面临这人生的坎坷,做出不得不成熟的决定。”
申科再一次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默默地看着我。他知道我一定经受了生活的巨大压力,只恨自己没能提早进入我的生命当中,帮我摆脱现实的困境。
饭后,我和姨妈再次回到了急救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两小时后,我母亲便被医生转入了住院部,病情转危为安。
父亲第一个迎了上去,我是第二个。当我看到虚弱的母亲浑身插满了管子时,自己就像是一个永恒的“泪人”,五味杂陈地活着。
我看到她因为体内输入了各种药物,而造成四肢产生了轻微地水肿;我还看到因为这种病,使得她看我的眼神几近呆滞。
看着看着,她突然哭了。母亲泪流满面地问着父亲,“他是谁?”
父亲诧异地看了看我,抬高了嗓音回答说,“他是你儿子啊!你怎么会不认识了?”
这句话,使得我母亲哭得更加厉害了,那种哭声让人听起来几近绝望。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奢求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呢?她曾努力为这唯一的儿子操劳一切,不愿让他受穷人的束缚。但如今,她深知自己的病情到底有多重,只希望这唯一的儿子将来在社会上不会因为这身患重病的母亲而遭致社会人的欺负。
由于下午没去上课,天熊当晚便跑来我家找我。那时,我正值一人在家,父亲和奶奶还在医院里24小时看护着母亲。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我揪着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儿上。我担心开门后会是一个万恶不赦的坏人,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有独立的经验。
幸运的是,开门后,我看到了天熊,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