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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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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房中谈了足有半个时辰,那青面人始告辞从后门悄然离去,张富贵送到门外,这才返回后院,他侧耳朵听了听,前院中那帮家人依然是吃酒赌钱,十分势闹。黑暗中,他满脸喜色,他匆匆走向后面的洞房。

洞房之中,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静静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新娘子已在床前的桌子上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张富贵推开房门,借着酒兴,一把揭去新人头上的红布,哈哈大笑道:“美人,让你久等了,来吧。”说着便要来抱。

那女子身子一扭,张富贵便没抓着。张富贵笑道:“娘子,还不快来。”那女子此时盖头已被揭开,借着四周晃动的红烛之光,可以看到,这女子二十上下年纪,面色白皙,柳眉杏眼,体态风流。

只听她轻笑道:“老爷莫急,洞房之中,交杯酒还没喝,怎可荷包。岂不坏了礼数。”

张富贵淫笑道:“不坏不坏,这叫周公之礼。”说完又要来摸,那女子将腰一扭,张富贵差点跌到床上。

那女子来到桌前,伸出白如葱根的手,提起桌上的玉壶,取过二个小玉杯来,用玉壶斟满。将一杯轻轻递与张富贵,道:“来,喝了这一杯。”

张富贵眼睛眯成一条线,色色地看着那女子的一双玉手,一边接过酒杯,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那女子微嗔道:“交杯酒不能这样喝的,重来。”说完又给他斟上,将手中的酒杯举起,将张富贵的手弯过来,两人交了一杯。

张富贵道:“现在可以了吧,呵呵,我可等不及了。”

那女子道:“莫急,你先给我把吉服脱了。”

张富贵吃吃笑道:“这还差不多。”说完便上来,将那女子身上的红色吉服卸下。

那女子将张富贵的手拉住,两来来到床边,张富贵伸手要来摸那女子,那女子道:“莫动,还是我来服侍你。”张富贵道:“好。”那女子先将周围红烛轻轻吹灭。张富贵也将外衣脱了,只留下贴身衣衫。两手手挽手进了罗帐,那女子轻轻放下帐幔。

只听得帐中那女子吃吃笑道:“你先莫动……,嘻嘻嘻,将手给我,我的腰带……我给你缚上,你别动,我来……”声音似细不可闻。

过了片刻,只听得张富贵啊一声大叫:“啊,你个贱人……你是谁……”几乎同时,只听得喀拉拉几声响亮,那床轰隆一声散了。

张富贵的声音似一只受伤的野兽般怒吼,房中声响如雷,两人竟大打出手。

只听得窗户格一声破了一个大洞,一条身影撞破窗子窜出,着地打了三个滚,一个弹跳站起,一边大叫:“来人,快来人!”,一边向湖边急窜。此时窗中又窜出一个黑影,向那先前的人影直追了下去。

湖边,此时月色明亮,那人一看无路,一个箭跃,跳上泊在岸边的一条三桅大船。落地之时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原来他眼睛已受了重伤,目力微弱。

借着月光,此时才看到,这逃出之人正是张富贵,身上只穿着一个薄薄的月白色内衣,已被鲜血染红,胸口一大片地方,还在汩汩流出人鲜血,额头眼中也是不断涌了血来。后面那人正是洞房中的那女子,手中执一短刀。

那女子看到张富贵逃上大船,身子轻轻一跃,也跃上船首。

张富贵趁她立足未稳,一个窝心脚向也当胸踹到,口中兀自骂贱人不绝。

那女子身子极为轻灵,轻轻一跃,已避过这一击,右手短刀顺势向张富贵小腹直刺过去。

张富贵扭过身子,极为笨掘地躲过一这刀,原来他的双手竟然被缚住了。

张富贵稍稍缓过神来,骂道:“贱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谋杀亲夫。”

那女子呵呵冷笑道:“亲夫,呸,你这个凶贼,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听清楚了,让你死个明白,你奶奶名叫红叶,今天来是杀你为我爹爹报仇。”

张富贵一楞,道:“红叶,什么红叶,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从来不认识你,更谈不上害你的爹爹。”

红叶道:“你害过这么多人,自是记不清楚,我可到死也不会忘记你这张狗脸。关月亭,你这个奸贼。”

原来,这张富贵竟然是当年杭州剧盗关月亭!铁面一案后,关月亭不知去向,原来竟外逃此间,化名为张富贵,在此地做了太湖盗首。

两人对答一阵,这才明白,红叶本是杭州戏班绳妓,其父为关月亭所害,乃易容在金陵卖唱,知关月亭好色,故意引起起注意,关果见色起意,为其赎身,洞房之夜,设计蒙住关眼,以暗织了细牛筋的丝涛缚住关手,伤了关月亭的眼睛和胸口,关挣扎逃脱,洞房大战一路打到湖边。

关月亭见红叶一刀刺刀,并不躲闪,纵身跃起,身子向后连翻四五个筋头,落下时被缚住的双手向下轻轻一蹭,牛筋已寸寸绷断,原来在中舱的平几板上,立着一排兵刃架,关月亭落下时,手湊上兵刃架上的一把青龙大刀上划断牛筋,双手一脱缚,身子已落下,右手一探已将青龙刀操在手中。

红叶一刀刺出不中,急回手时,只听得耳边风声劲急,头一偏,呀一声,青龙刀贴着其发吉批过,已将一头青丝削去一半,剩下的几缕,乱乱地披散下来。

红叶这一尺非同小可,眼看时,只见关月亭将青龙刀舞动开来,如车轮般卷起一阵阵冷风,直逼人的汗毛。

关月亭这一套刀法当真是鬼神皆惊,只是他眼睛受伤,看不太事实,不然,这三桅船之上,红叶无处可躲,饶是如此,片刻之后,红叶已被逼得退到桅杆之下,而刀风已将她全身罗衫削得丝丝缕缕。

此时,庄中已涌出不少人来,打着火把,向湖边奔来,原来刚才关月亭大呼之时,已惊动庄中诸人。有数名家人来到后院,发现庄主和新娘皆已不在洞房,床上血迹未干,不由大惊,再看窗几已碎,这才追了过来。

数十名家丁,一看这阵势,明白了大半,将岸边层层守住,红叶此时身上衣衫已为丝缕,一看不好,身子腾起,已顺着桅杆滑上,将帆布扯下一块,裹住雪白的身子。

关月亭越是暴怒,眼中血流不住,一时性起,将刀抡起,对着碗口粗的桅杆连砍三刀,那桅杆喀拉一声断为两截,红叶啊地一声,手一松,身子随着那桅直向下边倒来,竟向岸边砸下。

岸边本是围了不少家丁,那桅杆本就十分粗长,此时砸向岸边,众人吓得纷纷避散,竟让出一条路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青影掠过,接住掉下的红叶,众人眼一花,顿时醒悟过来,有三四人挺刀砍来。那青影原地打了个转,这几刀便砍了个空。众人定睛看时,只见湖边多了二人,一青一白。

正是柔铁和董飞。

原来,白天席散之后,柔铁觉得此张富贵十分面善,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但和董飞审问长二和胖六,从二人口中得知探得信息,这才想起,这人竟是铁面一案中逃脱的几名要犯之一杭州大盗关月亭,这才去而复返,发现关月亭正送一人出后门,但其时月色尚暗,看不真切,便伏在窗外。

直到红叶刺杀不成,二人大战,红叶遇险,这才出手相救。柔铁将手一伸,红叶一个翻身,已众柔铁怀中跃出,稳稳立在当地,身上虽仍披着半截雪白的帆布,脸上却满是绯红娇怯之色,与洞房之中的风情又全然不同。

柔铁大战一人,此人武功竟然极高,董飞则被十几名盾牌手围攻,以一敌十,也不落下风。

等柔铁和董飞杀散众人时,发现关月亭已被割去首级,红叶已不见踪影。

因为关月亭是朝廷要犯,竟在此间,柔铁和董飞决定查个究竟。

两人追踪红叶,竟发现红叶和另一女子向西急行,似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有几次险为跟丢,好在柔铁和董飞轻功皆是极佳,跟丢后复又追上。

如此,一路行了十来天,来到浙东地带的一处海边。

说是海边,其实海边都是一座座高大的峰峦,那二个女子脚下极快,要不是柔铁和董飞的轻功都已是武林中一流水平,便也不易跟上,饶是如此,柔铁倒还不觉如何吃力,董飞白天还可,夜晚如果那二个女子连夜赶路,则已十分吃力,因既不能跟丢,又不能使其发觉。

数天之后,红叶和另一女子似发觉有人跟踪,竟不知从何处弄来二马匹,一路狂奔。柔铁一看不对,令董飞也去附近镇子上买马,自已则仍然以脚力紧跟。一路上做下记号,以便董飞能够追到。

董飞好不容易找到附近一个镇子,打听到镇西有个马市,饭也顾不得吃,直接过去,果然有许多好马,当下也不及细选,挑头口中蹄好的,要了二匹,好在那日长二和胖六打劫不成,反倒给柔铁和董飞送了一些银钱,柔铁和董飞也没要他们的命,好一顿训后,放他们改过自新去了。

董飞骑上一匹,后面拴了一匹,一路沿柔铁的记号追去,这一日到了一座山脚之下,柔铁的记号到此就突然中断,山峰之下甚是平坦,在背风处有一个小村庄,村口酒旗招展,俨然是一个客店酒肆的样子,当下到得店前拉住马,跳下鞍来。

早有小二迎出门外。

董飞赶了一天的路,此时腹中虽然饥饿,但他记挂柔铁的安危,当下劈头就问道:“这位小二哥,可有一位客官前来打店住宿?”小二一楞,道:“什么客官?”董飞便将柔铁的样儿穿着打份说了,小二笑道:“倒是有的,只是适才吃过饭后,向山后小路去了。好象是尾随二位姑娘。”董飞惊道:“二位姑娘?是不一位穿红衣,一位穿白衣的年青女子。”小二道:“着啊,你都知道啊?”董飞道:“他们走了有多久了?”小二道:“吃了午饭就走的,约二三个时辰。”

董飞听他如此说,知柔铁脚程快,二三个时辰,如果走平地大路,只怕已在百里开外,便是不好走的山路,也得在数十里开外,好在他必定会留下印记,倒也放心,便吩咐小二先弄点草料杂豆将马牵去喂饱,然后在店堂里弄了几样菜,山村小店,也无甚精致辞好菜,无非是豆腐时蔬和鸡鸭鱼肉,匆匆扒了三大碗米饭。便结账告辞,此时天色将晚,小二本想问他是否住上一宿,明日天亮好赶路。

哪知董飞,吃完便叫小二将马牵来,马料并饭钱一并付帐,便要赶路。小二苦留不住,只得叫老板出来。

此时,内堂出来一人,五短身材,长着一张青纠纠的脸,身穿缎袍的中年人,肚子外凸,微微有点发福。似是老板的样子。小二忙向董飞道:“这是我们何老板。”

何老板笑道:“客官且慢,此时天色已晚,不宜赶路。”董飞道:“这又是为何?”

何老板道:“听客官是山东一带口音,可曾听说武松景阳岗之事。”董飞不由得好笑,道:“这个自然,此事妇孺皆知,何必非要山东人才知。难道这山里也有大虫,也是三碗不过岗,就是有,俺也不怕,至于酒,不要说三碗,俺是一滴也没喝,脑子清醒得紧。”何老板点头道:“是啊,客官确是没喝酒。这山里却也没什么大虫,但却比大虫厉害十倍。”董飞奇道:“哦,你倒说说看。”

何老板道:“这山名为七岗山,过了山便是海边了。近年来经常有海里的盗匪,白天在海中,晚上便弃艏登岸,伏在山中,但有赶夜路的客人,便行抢杀之事。”

董飞道:“难道没有官府来管?”何老板冷笑道:“官府,呵呵,离这里虽近的天台县衙门,也在五十里外,就算县太爷想管,一是路途太远,二是总共三百来个官兵,而盗匪多时可达五六百,便官兵来了又能起多大作用。再者说官兵不可能长驻于此地,以前官兵确也来过,但他们一来,盗匪早已上船,出海而去。”

董飞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有点意思。”略一停顿,便向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问何老板道:“掌柜的,你在此开店,不会是盗匪的眼线吧。就象水浒里的水泊梁山附近的朱贵。”那老板吓了一跳,连连摇手道:“客官可莫要乱讲,这种事是开不得玩笑的,在下是正经生意人。”

董飞见他慌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不是盗匪,我暂且信你。但盗匪的样子,你总该见过的吧。”

那掌柜的听他如此说,不自觉地向四周扫了一眼,见小店并无其它客人,这才故作神秘地凑到董飞身边,小声道:“你还真说对了,我见过。”

董飞本想吓他一吓,见他直承,反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由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何老板面上略有得色,但声间依然压得很低:“客官,不瞒你说,那时去年秋天,那一天中午,来了一帮汉子……”

董飞听他说了一阵,打断他道:“你确定他们便是盗匪,你可不要冤枉了好了。”

何老板听他如此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汗珠沿额头直冒出来,一边用衣袖擦了擦,一边说:“客官,我这不是也是猜测么,也没跟别人说过。今天说与你听,不也是为你好么。”

董飞见他说得诚恳,也不便再去唬他,便拉过马来,一跃腾身跳上马背,笑道:“如此说来,那多谢老板提醒了,喏,这里有一锭银子,权当是谢仪,买你这通好言相劝,小爷我今天正好去会一会这帮强人。”

何老板还待要说什么,只见眼前一团白光一闪,赶紧双手捉住,果然是五钱左右一块银子,不由眉花眼笑。

抬头看时,只见尘土起处,董飞早已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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