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那人正色,咳嗽一声说道:“的确,圣上另有口谕。”
刘乐一边收拾行装,一边看着蛮荒大大咧咧地倚在门上,心里不安更甚!
圣上另有安排?是什么安排!
想到这,刘乐突然想到入门之前感觉到的凌厉杀意,顿时浑身一震!
刘乐闪电般要冲出屋,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蛮荒!
蛮荒此刻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流里流气地说道:“我劝你现在别出去。”
手上的劲却一点都没松下。
刘乐突然也觉得看不清眼前的这人了!
蛮荒这一手,火候颇深,自己却一直只把他当作只会冲锋陷阵的士兵。
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要干嘛,放手!”刘乐料想到母亲可能遭遇的情形,双目赤红,声音低沉,如虎低咆。
“聪明如你,定能想清缘由,你现在出去,万事皆废!”蛮荒说着却突然放开了手。
果然,刘乐没有立刻冲出去,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蛮荒,却俯身门前,探听高堂说话。
“末将前来第二件事——赐酒顾昭仪!”刘乐耳朵刚探上,便听大堂传来这一句,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但他始终没有推门而出,他不言不语地听着,此刻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蛮荒看到刘乐这样,不禁有些惊奇,他料想不到刘乐竟然如此隐忍!
顾氏见那人端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后一个手掌般大小的瓶子出现,瓶口用细细的红绳系着。
顾氏从他们出现之时就料到有此一遭,早已没了生死观,她冷笑道:“一瓶二十年前的酒,终究是要喝。那个地方,真是比这酒还毒。”
“倒是越来越醇了。二十年未沾酒,第一杯就要人命,呵呵。”顾氏轻轻端起瓶子,细心解开红绳,好像不想破坏红绳美意,她自顾说着,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只是苦了我乐儿,乐儿自幼抱负远大,母亲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他安心入长安,那里,有他一片天地!”
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谁听。
刘乐知道,这是母亲对自己的最后嘱咐,她也不愿刘乐救她!
顾氏端起酒瓶,细细抿了一口,不禁大笑:“好酒!怎能不喝够!”说罢,竟是仰头一饮而尽!
一时豪气干云!
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子,身上时而温柔,时而冷冽,时而又这般豪迈!她究竟是有如何个故事!
十人有些惊愕。
屋内刘乐早已泪流满面,却捂住嘴巴,一句也哭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身亡,自己能做的,居然只是龟缩在一隅,不敢上前,甚至连哭,都不能出声!
刘乐几乎都要疯狂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狠狠地擦了擦眼泪,突然折身,却是继续收拾行囊。
蛮荒先是被顾氏之风惊慑住,那句“好酒,怎能不喝够”对他这个酒鬼来说,无异于酒逢知己!
知己居然是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
而后又见刘乐在母亲饮酒后,居然还能自若地收拾行李,也是感叹,这对母子,天地不能困之!
“酒也喝了,诸位请回吧。明日辰时,乐儿会去军营跟你们出发。我累了。”顾氏背对十人,自然而然地发号施令。
“诺!”十人齐齐敬了个军礼,才发现十人均是折服于顾氏风骨,下意识地便听从于她。
他们不敢再久留,料定顾氏即将无命,也不想跟皇子再生枝节,便在皇子出门前齐齐离去了。
而他们哪里料想过,若是他们不走,皇子亦不会现身。
听到步履声远,刘乐停下行李,冷冷看了一眼蛮荒,出门而去。
蛮荒倒也从容,出了门不管他们母子,自顾自离开了。
“母亲!”刘乐看见母亲端坐在堂前,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赶忙上前一把搂住母亲。
顾氏见十人刚走,刘乐便出,似乎想到什么,甚是欣慰地笑了:“乐儿,你长大了。”
一句话便让刘乐再次泪流:“母亲,您不会有事的。我马上去找找看有没什么解毒的药草。”
顾氏却轻轻摇摇头:“傻孩儿,刚才你应该都听到了吧,这一杯酒,娘二十年前就该喝下了,只是放心不下你才拖了这么些年,如今,你也长大了,娘就放心了。”
刘乐哭着点点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一些情绪梗在咽喉,难以再续。
“哎,只是再也喝不到你熬的乌藤水了。不过也不用了,娘再也不会失眠了。这些年,母亲累了,也终于解脱了,你应该高兴才是。”顾氏看着扔在门边那捆首乌藤,话语里充满慈爱。
“长安,那个地方那个世道冷呢,你要多添置些衣裳了,可惜娘想不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没有再缝制些什么,对不起。”顾氏嘴角的血水溢出更多,说出的话却让刘乐心痛不已。
“是孩儿对不住您,母亲!孩儿没办法救您,只能眼睁睁看您这样却无能为力……”刘乐一瞬间感到天地崩裂般的绝望。
“不,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娘也能安心了。只有娘不在了,你才能真正长大起来。不过,相比于你父亲是当今皇帝,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娘同样瞒了你二十年,你附耳过来……”顾氏温柔地搂住刘乐,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听完刘乐震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