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正好印证了这样一种说法。
按说,凭东方煜的社会阅历,早就应该料想到这层复杂关系的存在,却偏偏天真地对这一切充满美好幻想,一时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不能怪别人,只怪自己太迟钝,太愚蠢,太想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哪有想当然的事情,一切社会存在都有其内在的必然关系。由此他猜想,当初,素媛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地调到局里来,不费半点周折,这本身就是不同寻常,他就应该有所预料。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是正常的社会现象。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即起义角度,把这个视为一种关心,一种关爱,完全是说得过去的。若全面去看,或是站在素媛的角度,说不定正好是她的想法,这其中的条件附着是相互的,完全可以理解为各取所需。日久生情也是有的,当初,他自己同这个女人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便有想法,直至衍生这么多的花花肠肠来,何况他俩有了这么长的时间,关系又特殊,感恩之心人皆有之,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一切都是在情理之中的。尘世间,男女间的那点儿破事,别指望谁能比谁高尚到哪儿去,一切随性。不是有筹码一说嘛,只要附着一定条件,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自己居然还在做着白日美梦,想想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啊!至此,素媛在他脑海中冰封起来,似乎是遥远的记忆。
东方煜一夜难眠。
早晨,他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晕乎晕乎的,手脚不灵,身手不听使唤,怎么也调不起情绪来,感觉全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坐在依旧是霉气熏天的办公室里,没有一点兴趣,没有一点工作效率,就那么楞楞地待着,居然不曾闻到一点霉味。
然而,素媛恰恰相反,似乎一切依旧。不一会儿,她蹦蹦跳跳地十分轻松地跑到他办公室里来,没心没肺地朝他“嘿”了一声,之后,还重重地拍了一下他臂膀,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完全没有注意东方煜情绪上的显著变化。东方煜微微抬了抬头,没有吱声。素媛看上去,依旧是那么清丽,那么媚人,甚至,还能够感受到那么一丝丝野性、邪性,完全超脱他脑海中一贯的林黛玉般的印象,改写他对她那一贯的认识,他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尤物的一举一动,同昨天听到的那要命的声音联系起来。
他继续楞在那儿,没有因她的冲撞、扑闪,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他继续是十分不情愿的表情,之后,又迅速把目光移开,手下无意识地划弄着什么。他努力过,克制过,却还是没办法提起一点兴致。对这个依旧迷人,柔润丰满的女人,只觉是肮脏,污秽,继续是抵触。并不可控制地朝她胯下横扫了一眼,恨不得一眼看穿所有一切。
然而,眼前的一切似乎依旧,一切似乎一点没有变化,他不可能发现什么。他又能发现什么,他能看到的只能是依旧,谁能辨别被蜜蜂吸啜过的花朵儿。被蜜蜂吸啜过的花朵儿,不是依旧绽放盛开娇艳着嘛,不还是那么勃勃有生机嘛。是的,他无法改变一切,一切的一切早已是铁板钉钉子。
他甚至想到更深层面上,有了另一种可怕臆想。他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物是可以相信,可以信赖的。当下,这一切,似乎没有。的确,尘世间,相信或是信赖,是需要有时间还有情感考验的,一切只是人的一种需求,得之欣然,失之坦然,太过计较,人生便没有了退路。他活了几十年,直到而立之年,才有了这样深刻的认识。唉,女人真是可怕,真是不可测,他算是看清了这一切的本质。
当初,他同妻子娟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她的背叛。并且,也是在毫不知情,毫无先兆下突然生变。这是他全方位坍塌,不仅仅是家庭瓦解,更是他整个精神世界的完全垮塌。当然,前后两个女人截然不同,素媛是自由的,她没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信守什么,只是,他内心的美好印象彻底毁灭。
“喂,你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蔫不拉叽的,跟被霜打过了似的,是昨晚上没睡醒呢,还是遭遇什么重大打击,又是谁招惹了你,侵害了你,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哪方面的情感寄托坍塌了。是不是呀,喂,你说话呀,我说的对不对呀?”素媛继续有口无心,但不得不承认,她一言中的。
“快说呀,干吗这个样子啊,我不喜欢看到你现在这么老气横秋的样子。”素媛一脸自信。
“你喜欢或是不喜欢,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东方煜无可奈何,但显然有点受不了,有点火药味儿。
“干吗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友好呀?”素媛在怀疑。
“哼,友好,现在,友好又值几个钱。”
“唉,你是越说越不对劲儿了。”素媛似乎受到他的影响。
“别扯这些没有用的了,还是赶快整理资料吧,”东方煜把话题岔开,“今儿个,你抓紧时间把上个星期五整理的篇章输入到电脑中去,还有,你抽空上县编志办一趟,领取一份编志材料来。”
“噢……,知道了。”素媛拖着犹豫的长音,十分不情愿地跑到电脑前,闷头闷脑地自顾操作着。
东方煜在自己的电脑前,一双眼睛盯着电脑,看似忙碌着,其实,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人是坐在那儿的,心思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应该的,可是,他就是被这种不寻常的心理缠绕着,烦恼着,无法解脱。这是人生之悲,或者说,是人性之悲,是庸人自扰。正是缘于此,有着,或者说,有过这种心思的人不止他一人,人生总会被这些无聊烦心的琐事纠缠着,不得开心颜。何况,目前,至少是目前,他并不这样去认为,他觉得这是值得的,对这样的女孩,是必须抱有这样的一种认识,他甚至产生了悲悯心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觉得他是既可怜又可耻,觉得有过这种经历的女孩就应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