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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 西山果园黄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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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传来一声猫叫,“喵呜”,轻微而安详,三哥心头一喜,向窗口望去。

那声猫叫,稔熟亲切,三哥在睡梦里不知已听了多少回,那是“二黑”的叫声,夜半梦回,却不见“二黑”在身旁,难道,“二黑”也遭遇了不测?

江湖波谲云诡,一切皆有可能。

为此,三哥忧心忡忡,神马“大黑”与灵猫“二黑”,是他的朋友,“大黑”也许被一窝狼劫走了,相信“二黑”不会,当初,自个儿被“仙桃迷醉一封信”迷翻时,记得是坐在马车车座上,最后一瞥,见白面书生拔出匕首,捅向自己腹部,醒来后,腹部却并无被刺的伤口,是“大黑”发觉,发足飞奔,使自己逃过一劫呢?还是“二黑”从车上蹿出,扑咬杀手,救了自己呢?三哥无从知晓,或许,是“大黑”、“二黑”,协力救主,方始自己免于一死吧。

三哥深信,只要“二黑”不死,一定会来找自己,它的鼻子超灵,会在风中地面嗅吸气息,寻迹而至,能不能找到其他人,三哥不敢说,却坚信“二黑”能找到自己。

数年前,在柴达木盆地,三哥的四轮马车遭狼群突袭,三哥与“二黑”失散了,当时,他赶着黑骏马“大黑”向东逃窜,那群饿狼足有数百头,在后穷追不舍,追了一天一夜,当然没追上,三哥在逃跑中发觉,“二黑”不见了,以为“二黑”被狼吃了呢,心痛不已。

半月后,三哥在西安碑林闲逛,当他回到泊车处,忽听得一声猫叫,抬头一看,“二黑”在车顶摇尾站着,那双碧绿的琥珀眼,正瞅着自己呢。

“二黑”没死!

能在荒凉的柴达木盆地,逃过几百头饿狼之口,唯一的可能性是,“二黑”纵上了高高的胡杨树,饿狼虽凶猛,却无法上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二黑”,干着急吧。

从柴达木盆地到西安城,相距千山万水,“二黑”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是嗅着马车的气味,还是自己身上的气味,万里寻迹,跋山涉水,找来了?!

此事说给别人听,会以为你在讲故事呢,估计没人会信,除非听的人是三岁的童子或是傻子。

从此,三哥知道,“二黑”不仅眼睛超亮,鼻子也超灵,“二黑”不是一只寻常的猫咪,是一只通灵神猫。

如今,我与“二黑”在南京失散,已有一个多月,“二黑”怎么现在才回到自己身边呢?

这一个多月来,我没跑远呀,只是在南京、镇江、杭州一带活动,其间相距只有几百里,“二黑”怎么就迟迟找不到我呢?

对了,在杭州百花院,我被关押在地下水牢半个月,身上气息,与地面彻底隔绝,“二黑”的鼻子就是再灵,料想也嗅不到自己的气息,“二黑”迷糊了,故而,辗转找寻,姗姗来迟。

今儿,蓦然听到一声猫叫,当即,三哥便认定那就是“二黑”。

尽管在常人听来,“二黑”的叫声,与其它猫叫没啥区别,三哥却能听出不同的韵味来,“二黑”的叫声里,带着点昆仑冰谷寒风的粗犷与放荡,有些像风中碎石在山坡上滚落时发出的沙沙声,跟家猫的叫声迥然不同。

三哥能从千百只猫叫声中,分辨出“二黑”的叫声,听得多了,自然就熟,自然就能品出独特的味道来。

此刻,三哥百感交集,抬眼向窗口望去,只见窗外白雾茫茫,窗纸上映着两枚碧绿的翡翠,翡翠中间是金色的瞳仁,有点像琥珀,却无琥珀的黯淡沧桑,水头极足的翡翠,包裹着菜花黄般金色的瞳仁,那正是“二黑”美丽的双眼呀,好样的“二黑”!

三哥大喜,知道救星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不想让铁头发觉,用食指在嘴上一碰,像是无意触碰的模样,三哥手语的意思是:别叫“二黑”,我听见了。

灵猫“二黑”当然看得见,更看得懂三哥的手语,只见窗纸上两枚美丽的琥珀,上下一动,乖巧的“二黑”在点头呢,意思是:喔,等你。

之后,窗纸上的两枚琥珀,一动不动,像凝固一般,盯着三哥看,“二黑”静若处子,伏在窗台上,等三哥。

其实,三哥多虑了。

铁头在沉思中对三哥的手势,浑然无觉,视三哥为无物;至于“二黑”,铁头更无法看见,他头朝门,又不能动,连窗也无法看见,遑论窗口的“二黑”了。

灵猫“二黑”的聪慧狡黠,即便连三哥,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二黑”的目力异常锐利,完全能穿透迷雾,带领自己,绕开闲杂人等,悄然离开客栈。

三哥对铁头道:“老铁,哥走啦,后会有期。”

铁头望着三哥的目光充满迷惘,这是棵烂白菜么?草,真有点吃不准。

对,老子不访查一查,暗查。兴许,能查到老帮主的真正死因呢。

三哥离开铁头,走到窗口,开窗,摸摸“二黑”的头,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避开所有的人,带我离开客栈。

“二黑”点点头,也不作声,跳下窗台,带着三哥消失在大雾中。

那天的雾,史无前例,临到正午才散尽,等水道的大批保镖在安康客栈内外,展开地毯式排查时,三哥早已在三四十里之外了。

***

三哥扮成跑单帮的生意人,雇了辆驴车,直奔南京郊外蚕桑镇香兰客栈,当赶到客栈时,天已黑尽。

九天前,龙长江率领大队人马,在香兰客栈追杀南不倒,九天后的今日,水道人马已撤离。

三哥叮嘱车夫道:“老板,车赶得慢一点,别停留。”

车夫嘀咕道:“这个镇好怪啊,天刚落黑,怎么像半夜三更似的,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三哥叮咛道:“慢慢走,别说话。”

是夜,月色惨白,香兰客栈大门前,不见人踪,阒寂无声,客栈的朱漆大门,破败倒塌,门前的墙上,沾着黑褐色的血迹,看来,不久前,此地曾有一番激战。

门旁那面杏黄色的店招子,已被生生扯烂,在夜风中无精打采地飘拂,拍打着脏兮兮的院墙,发出忽啦忽啦的声响,从客栈大门望进去,店堂内黑洞洞的,不见一丝光亮。

显见得客栈已废弃,客栈附近的居民,早已关门落锁,门缝窗缝不透一丝灯光,听不到人声,也听不到娃儿的哭笑声,甚至,连一声狗叫,也听不到,处处透着怪异。

客栈门前的街,垃圾堆积,废纸与落叶,在夜风中打着转转,发出一股腐朽霉烂的气息,令人窒息,月光下,鳞次栉比的屋舍,像是无人居住一般死寂,死寂中透着妖异,让人瘆得慌。

几只乌鸦,时不时扑次扑次,从街巷上掠过,在月下,投射出几道纷乱的黑影,“呱呱,呱呱”,时不时,发出几声破碎不祥的哀鸣,冷月下的香兰客栈,显得更为凶险不测,幽昧怪异。

一望即知,香兰客栈出事了。

不倒怎么了?来宝怎么了?客栈林掌柜怎么了?

三哥打了个激灵,他在心里关照自己:“冷静,冷静,越是凶险莫测,越要沉着镇静。”

三哥咬着嘴唇,看着车窗外的客栈。

车夫赶着车,道:“草,这地方有点熟。”

三哥问:“你以前来过?”

车夫道:“没,听说九泉之下,也是这般邪气,没一丝活人气息。”

三哥道:“得,咱们走快点。”

车夫吆喝着驴儿,驴车小跑着,离开香兰客栈。

拐过一个弯,便有了街灯,又拐过一个弯,终于见着人了,街灯下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生意,行人往来不绝,熙熙攘攘,跟刚才香兰客栈所见,判若两个世界。

驴车在一个叫“小白”的客栈停下,三哥付了车费,跳下车,在小白客栈住下。

三哥叫来店伙,问:“伙计,哥刚才经过香兰客栈,见客栈一付破败的样子,莫非客栈倒闭了?”

店伙道:“嗨,倒闭就好啦,哪是倒闭啊,是水道追杀南不倒,把客栈给端了。”

“啊,有这等事?南不倒抓到没?”

店伙道:“南不倒哪有那么好抓,听说,水道探子明明看见南不倒住在香兰客栈,却硬是没抓着。”

三哥松了一口气,只要南不倒母子与众人平安就好,世上还有比平安更重要的事么!

店伙道:“传说,南不倒在土行孙那儿,学了一招地遁功夫,带着儿子与林掌柜等人地遁了。水道舵主龙长江,命手下挖地三尺,竟挖出一条暗道来,却没挖出一个人,活的没,死的也没,你说,怪不怪?”

三哥笑道:“咦,客栈有暗道?是本来就有呢?还是客栈掌柜修的?”

店伙朝他白了一眼,道:“客官这话问的,小的哪知道啊,客官要问,去问林掌柜。”

三哥道:“哥只是随便一说,哎,伙计,客栈门前的街怎么空啦?”

店伙道:“别提啦,听说南不倒在这儿,阴山一窝狼的人也蜂拥而至。”

三哥道:“水道与一窝狼,水火不容啊,定是他们打起来啦?”

店伙道:“没啊,两伙人没打架,一窝狼也是来杀南不倒的,两伙人像约好似的,你来他走,你走他来,出事头一天,最初到客栈的是一窝狼,住店的客人,被杀十来个,一窝狼怕那条街上的居民出来碍事,见一个杀一个,杀了七、八个,杀得街上的居民魂飞魄散,一到天黑,便窝在屋里,不敢出门,即便白天,街上也行人稀少,哎,成了条空街。过了不久,水道的人来了,一窝狼就撤了,两家人挺客气,没干仗。之后的数天,也是这样,你来了,我走,我来了,你走,你在客栈,我在镇郊,你在镇郊,我去客栈,配合默契,像是商量好似的,见面却不打招呼,真怪。”

“一窝狼乱杀人,官府不管么?”

店伙道:“管,怎么不管,官兵来了,一窝狼便没了,官兵走了,一窝狼又来了,二十来条人命成了悬案,南京府尹头都大啦,在街上驻了几天兵,才算安宁了几天,昨天,撤兵啦。”

“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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