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黄河道:“是啊,不大像。”
皮蛋黄道:“二舵主,不是不大像,而是根本不像。”
龙黄河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劫持人质是假的?”
皮蛋黄笑道:“必假无疑。”
龙黄河道:“这贼秃活得不耐烦啦。”
皮蛋黄道:“法师作假无疑,也许,说句不中听的话,小龙头也在作假呢。”
龙黄河道:“不会吧,爷爷被杀,他会去救仇人?”
皮蛋黄道:“江湖上有另一种说法,你听说过吗?”
龙黄河道:“说啥?”
皮蛋黄道:“说出来,怕二舵主生气,在下还是不说了吧。”
龙黄河道:“有人说本座刚愎自用,也许,此话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座最爱听不同意见,即便胡说八道,也会耐心听完,从不计较,至于采纳不采纳,是另一码事,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吧,本座不会给你穿小鞋。”
皮蛋黄道:“那在下就放肆了,有人说,柳三哥不是杀老龙头的凶手。”
龙黄河道:“你也信?”
皮蛋黄道:“我信不信不重要,万一小龙头信了呢?总舵主管教甚严,小龙头又不敢说,明里虚与委蛇,暗中出手相帮,做个人质,不是没有可能。”
龙黄河一愕,觉得此理颇通,却迟疑道:“皮军师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要拿龙家的独苗去赌一把,本座可真赌不起啊。”
皮蛋黄笑道:“当然,主心骨还得二舵主拿。”
龙黄河道:“你说怎么办?”
皮蛋黄道:“既然是假的,以在下愚见,若要小龙头安然无虞,又能继续烧火熏烟,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龙黄河道:“行,智取行,怎么个取法?”
皮蛋黄道:“我去跟法师周旋,二舵主可相机行事。”
龙黄河道:“啥,你去?一个人?”
一旁站着三个敢死队的弟兄,一个叫不怕死,一个叫死不怕,还有一个叫怕不死,人称“三不怕”,均皆山东大汉,乃泰山派门下弟子,冲锋陷阵从不惜命,上前道:“我们仨,跟军师走一趟。”
皮蛋黄道:“这又不是去打架,你俩去了没用。”
龙黄河环眼一瞪,斥道:“别搅乎,退下。”
不怕死、死不怕、怕不死不怕丢命,独怕龙黄河发怒,一伸舌头,同时闭嘴,退向一旁。
皮蛋黄笑着摘下腰间长剑,递给死不怕,对龙黄河道:“二舵主,你就相机行事吧,在下去跟和尚歪缠,觑个破绽,弟兄们可一哄而上,将其拿翻。”
龙黄河道:“若没有大破绽,本座决不出手。”
皮蛋黄笑道:“听便。不过,若机会来了,出手要快,估计暗道里的人,熏昏了罢,若苏醒过来,冲将出来,那就麻烦了,望二舵主,好自为之。”
龙黄河不知可否,“嗯”了一声。
笑里藏刀皮蛋黄向屋里走去,阿哈法师喝道:“站住!”
皮蛋黄站在门口,道:“小人奉二舵主之命,探视一下小龙头伤势。”
阿哈法师道:“不行。”
皮蛋黄道:“小人若是违令,必被处斩,望法师慈悲心肠,让小人到跟前探视片刻,就一些些功夫,好回去交差。”
阿哈法师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一只碧莹莹的玉龙环,道:“若靠近,贫僧决不宽饶。”
皮蛋黄叹道:“哎,小人进也死,退也死,横竖是个死,想想还是死在法师法器下合算。”
阿哈法师奇道:“咦,死还有合算不合算之分?”
皮蛋黄道:“当然啦,死在法师法器下,小人是为水道英勇赴死,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水道视小人为英雄豪杰,必为小人隆重办理后事,自此,小人门庭荣耀,家人还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抚恤金;若是小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退了回去,二舵主必将手刃小人,死在自家人手里,这算哪门子的事!从此,害得家人蒙羞,水道不齿,为江湖耻笑,死后,小人家眷连一个铜板的抚恤金也休想得到,尸体芦席一卷,去乱坟岗一埋了事,说得好听点失踪了,说得难听点,是个怕死鬼,你说法师,小人该何去何从?”
阿哈法师搔搔头皮,道:“这个,这个,确有点那个,……”
小龙头躺在地上,当然知道笑里藏刀皮蛋黄的厉害,连连向阿哈法师眨巴眼睛,意思是:不能让皮蛋黄靠近,放倒他。
阿哈法师不看小龙头还好,不小心,看了一眼,见小龙头眨眼努嘴,越看越糊涂,根本看不懂。
小龙头又不便开口直说,干着急,没办法。
笑里藏刀皮蛋黄却动作迟缓,从容不迫,走进屋来,阿哈法师举起手中玉龙环,吓唬道:“你真的想做烈士?”
皮蛋黄道:“小人没得选择,只求法师慈悲心肠,一招毙命,省去小人许多皮肉痛苦,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阿哈法师怒道:“糊说,贫僧杀了你,你还报答贫僧?站住!”
皮蛋黄只得站住,道:“听凭法师区处。”
阿哈法师道:“你是探视小东家伤势,是不是?”
皮蛋黄道:“是。”
阿哈法师道:“是不是趁探视之机,要趁隙偷袭贫僧?”
皮蛋黄道:“小人不敢,也没那本事。”
阿哈法师道:“江湖诡谲,贫僧是懂的,你不要把贫僧当作书呆子。”
皮蛋黄道:“法师学究天人,武功深不可测,小人岂敢算计法师,除非小人不想活了,哎,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呱呱坠地的幼子,要是小人死了,老的老,小的小,那就惨了。你看,小人没带兵器,怎么算计法师。”
阿哈法师想了想,道:“行,贫僧答应让你探视小东家,不过,你得答应贫僧一个条件。”
皮蛋黄道:“啥条件?”
阿哈法师道:“你把衣服脱了。”
“啊?”
阿哈法师将手中玉龙环一抡,呼,荡起一股疾风,扑面而来,由不得皮蛋黄气息一窒,法师道:“不答应,就滚出去,若再跨出一步,就打翻你,须怨不得贫僧,鬼知道你衣服里藏着啥独门暗器、迷药、霹雳子呢?!”
皮蛋黄笑道:“法师说得有理,调了小人,也这么想。”
阿哈法师恼道:“少罗嗦,脱不脱?”
皮蛋黄道:“脱,小人这就脱,反正此处也没有女人。”
阿哈法师道:“快,即便全是女人,也得脱,你当你有多帅呀,谁看你!”
皮蛋黄涎着笑脸,摇着头,开始脱衣……
***
南不倒等人在暗道内昏死了过去,忽地,暗道内的浓烟渐渐消淡,一忽儿,浓烟消失殆尽。
第一个苏醒的人是林福康,觉得鼻端清风吹过,就拼命吸了几口,喉咙发痒,连连咳嗽,坐起身,睁开双眼,见孔明灯扔在地上,灯光如豆,奄奄欲死,暗道内光线昏暗,直如地狱一般,前后躺着好多人,好像在动,好像死了,作孽呀,晓得如此,还真不如冲出客栈,与水道的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突听得,哇一声,身边来宝哭出了声,林福康摸黑抱起来宝,拍着背,哄他别哭,来宝边哭边咳,哭声响亮,愤愤不平,别哭,乖,来宝,哭不得呀,也许,水道的贼胚,会循声而入,大开杀戒。
倏忽间,听得南不倒轻声呼喊:“来宝,你在哪儿?来宝,你在哪儿?”
林福康道:“不倒,来宝在这儿,来宝没事。”
南不倒从地上挣扎坐起,道:“真的?来宝真的没事吗?”
林福康抱着来宝,跌跌绊绊,走到南不倒身边,道:“不倒,南宝没事,只是哭得凶呢。”
南不倒坐在地上,伸手接过来宝,搂在怀中,喜极而泣道:“能哭就好,不哭,就完了。”
林福康这才爬到妻子身边,掐着她人中,道:“春花,醒醒,你别吓我好不好,醒醒,看看,我们都醒了,你不能睡过去,再睡,就醒不过来了,春花……”
南不倒这才知道,林掌柜的老婆叫春花。
春花“啊”了一声,剧烈咳嗽,胸脯起伏,醒了过来,她问:“当家的,这是在哪儿?”
林福康道:“在暗道里呀,你忘啦,我们中招啦,快醒醒,我还有一个出口,快跑,晚一步,都得死。”
南不倒这才知道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她将来宝递给林掌柜,去救倒在地上的其他人,南不倒将“南海清肺救心丸”逼入同花顺子、金蝉子、黄鼠狼口中,一忽儿,立竿见影,三人先后咳嗽,从地上坐起,同花顺子道:“咱们在哪儿呀,黑咕龙东的。”
忽听得一人道:“在阴间。”
那声音冰冷有力,在暗道内阴恻恻回荡,众人心头一震。
南不倒抬头一看,见有个黑影提着盏孔明灯,柴烟消失殆尽,不知何时,孔明灯变得十分明亮,照亮了暗道,也照亮了那个黑影,那人头戴红色头套,身着黑衣黑裤黑鞋,显得十分诡异。
此时,众人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头脑迷糊,无不心头一寒,原来,咱们全死了,怪不得,暗道的烟,一下子就不见了,鬼是不怕烟的,只有人才怕,算了,人生在世,谁无一死,死就死吧,现在去哪儿呀?
即便连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次的金蝉子,心头也“格噔”一下。
南不倒问:“你是谁?”
黑影道:“我是黑无常,地府接引使者。”
南不倒还想证实一下,问:“莫非我们真死了?”
黑无常道:“无一活口。”
南不倒道:“让我想想,要不要去。”
黑无常道:“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除非你愿意永远待在此处,上不见天光,下不着黄泉,成为无人问津的游魂野鬼,为豺狼虎豹追逐啃咬,永无宁日。”
南不倒道:“我们商量商量,好吗?”
黑无常道:“那,你们慢慢商量吧,我走了,愿跟的跟着,不愿跟的,一会儿,自有人会来收拾你们。”
黑无常提着孔明灯,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