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师爷道:“有那么严重吗?”
小桃道:“有呀,那是眼面前的事。去年,杏花楼的小杏,对一个扬州客人产生了感情。扬州客人起初对她可好了,信誓旦旦,要把她娶回扬州去做小三,结果,骗走了小杏所有的金银首饰,一走了之,小杏又怨又恨又想又爱,纠结不开,结果上吊自杀了。”
绍兴师爷道:“此一时,彼一时啊,飞天侠盗可不是扬州客人,哪能一概而论啊,难道你对他没有一丝好感?”
小桃道:“没有。也可以说不敢想,也可以说不能有。”
绍兴师爷道:“那就好了,据我了解,飞天侠盗养好了伤,定会来看你,你要帮刑部做一件事。”
小桃捧着茶盅,啜了口茶,怔怔道:“啥事?”
绍兴师爷混浊的褐色双眼,盯着小桃的眼睛,道:“他不来便罢,来了,在他喝的茶中,给我,不,给刑部下一味药。之后,就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得到三十万两白银,把自己赎出春花楼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当啷一声,小桃手中的茶盅掉落地上,摔得粉碎,她作色道:“先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小女子虽是风尘中人,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不假,却也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赚风月钱,已是前世造孽的报应了,这辈子再也不敢非分妄想,胡作非为了。这种谋财害命的事,连想都不曾想过,不要说去做了。何况,丁飘蓬又是个万千人敬仰的英雄好汉,若是我下毒把他害死了,就成了秦桧了,要背上千秋万代的骂名。先生,你是读书人出身,读呈贤书,明呈贤理,怎能说出这等话来。恕小女子直言,这等事我断断做不来。”
绍兴师爷尴尬一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道:“就当我没说,就当我没说。”在茶桌上留下一两纹银,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刑部捕房衙门,郎七管自在椅子上打瞌睡,绍兴师爷在书房内背手低头来回踱步,正没主意时,瘦猴来了,脸上油头汗出,十分兴奋的模样。
绍兴师爷问道:“有情况?”
瘦猴道:“有。”
绍兴师爷道:“情况全摸透了?”
瘦猴道:“八九不离十。”
师爷拉着瘦猴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辛苦了,慢慢说。”
瘦猴一边喝着茶,一边将了解到的情况和盘托出:
小桃,是苏州府吴县木渎人氏,父亲陈重本,母亲陈汪氏,俱各老实巴交,世代务农。陈家五代单传,育有一子五女,小桃上头有一个兄长,下面有四个妹妹,家境十分贫寒。小桃是艺名,也有人叫她“春桃”,她本名叫凤仙,在小桃六岁那年,木渎闹水灾,庄稼被淹,颗粒无收,眼看生活无着,万般无奈之下,父母将她卖给了苏州城里的青楼,小桃年幼,在青楼除了干些杂活外,就是学习歌舞,小小年纪,歌舞一学就会,深得师傅喜爱。十四岁,小桃便挂牌迎客了,色艺双佳,一时成了苏州兰桂坊的红牌,成了一棵摇钱树,深得妈咪宠爱。小桃十五岁,被月宫温泉客栈的顾掌柜看中,出重金将其挖到北京,又成了月宫温泉客栈的红人。
小桃是个懂事的姑娘,自挣钱后,常寄钱贴补家用,据说,她大哥的婚事,若是没有小桃出钱,那是决计办不下来的。兄妹俩感情很好,常有往来。
小桃大哥今年二十五岁,姓陈名德富,以前,在苏州钱庄学生意,婚后生了两个女儿,家境平平。后小桃去了北京,大哥不久也到北京谋生,好互相有个照应。经小桃朋友介绍,大哥在汇通钱庄北京总号谋了个账房的差使,一家四口在北京与人合租了一个四合院住了下来,日子倒还过得去。
三天前,他大哥陈德富出事了,因受贿罪、贪污罪收监在押。陈德富在钱庄因职务之便,擅自借贷给广东珠宝商人三万两白银,三万两白银开具成六张见票即付的银票,交付给广东商人,从中收受了对方三千两银子的好处费。他以为珠宝商人是用来做生意周转的,岂料广东珠宝商人取走汇票后,一夜之间便人间蒸发,携款潜逃了。两月后,汇通钱庄在半年度资金盘点中,发现了蹊跷,陈德富擅自挪用三万两纹银案东窗事发,汇通钱庄北京总号掌柜的大怒,一纸诉状,将陈德富以贪污罪、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告上京城府尹衙门,如今,陈德富已身陷囹圄,惶惶不可终日。家中妻儿,终日以泪洗面,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此处,绍兴师爷混浊褐色的瞳仁里闪现出一抹兴奋的神色,他道:“有门儿了。”
瘦猴不知内情,问:“陈德富与本案无关啊,师爷。”
郎七这时也醒了,伸个懒腰,道:“师爷说有关就有关,瘦猴,这你就不懂了,师爷咋说咱咋干呗。”
瘦猴白了郎七一眼,道:“也是。”
绍兴师爷道:“晚生这就去和乔总捕头合计一下,你俩马上去备马车,咱们要去一趟北京府的大牢,见一见这个陈德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