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进来的时候,无为已默默扫视周遭,但见船中除了零星数名随从和管赤虎,就只有那几个玄都高手,恒雨还和高夜都不在,想必如方才听见,赶去武昌助祁慕田解围了。无为端详恒靖昭,只见其形容憔悴,脸色不佳,不禁问道:“听说盟主日前被杜羽所伤,可好些了?”
“无妨。”恒靖昭将手帕掩口轻咳了几声,微笑道:“多谢上官公子。大约是伤口深,人一老恢复得就慢。丘胤明的事,我会派人留意的,说不定他和张天仪在一起。”
无为度他模样,可能是伤后体弱感染风寒,不由道:“在下略通医术,若盟主不嫌弃,可否容我诊脉?”
恒靖昭没有推却,伸出手道:“请吧。我这儿还真没有会看病的。”
霍仲辉见状,请辞出了船舱,负手立于船舷。茫茫雾气之中山色尤嫩,如水绿意倾泻成脚下那碧幽幽的江水,没有一丝风,满目春色如同一张尚未干的画,令人期待。深思间,笑意不知不觉地笼上他嘴角。
几天前,在他意料之外,杜羽带来丘允的回复。折损了两个得力手下,与此同时,丘允也不得不将同合他作的计划向春霖山庄众人和盘托出。这时机说来就来,虽略显仓促,可已容不得再三考虑,于是他应丘允之约,假借探查之名瞒过西海盟众人密访扬州。
那丘允果然有英雄相惜之情,见他单骑前来赴约,无多猜忌,一拍即合。他清楚记得,当夜春霖山庄之人态度各异。自丘允将他打伤之后,便深信武功天下无敌,对他投诚献计的缘由毫不怀疑,想到这里,霍仲辉心中大笑,晚年得志,果然捧一捧就忘乎所以!朱正瑜心惊胆战,龙绍一脸惊讶,杜羽虽冷脸不屑,但霍仲辉明白,他才不在乎恒靖昭死活,而张天仪和狄泰丰则满心欢喜,极力促成。唯有那丘胤明竟没一点表情。
上次派出去传信的齐老大和朱老七都死在他手里。
霍仲辉心中升起一团恨意,想道,杀了人又如何,即便他现在已知道全盘计划,可他脱得了身么!临走前,张天仪悄悄说,他自有妙法能将丘胤明禁住。霍仲辉将信将疑,但张天仪的机智手段早具盛名,暂且再信他一回。
就在此时,距离这两支船五十多里的池州府城南一间旅店门外,张天仪正洋洋自得地从绿柳荫下信步而过。不出他所料,这东西果真能令人神魂失所。任你怎样的英雄好汉,也逃不过此魔魇。这几天为了看住丘胤明着实花了他许多精力,眼下总算可以稍稍歇息一会儿,往城中去散散心。
张天仪自认筹谋无缺,可却没想到,就在他贪享一时松快的间隙,旅店里已然有变。
丘胤明坐在床边大口喘息,举起袖子将冷汗淋漓的额头慢慢擦干,顾不得休息,挣扎起身扶着墙自抠喉咙,试图将不久前吃下去的毒物吐出来。吐了半天,直到胸腹内抽搐得痛了方才罢手,踉跄到桌前,抿几口热汤,这才舒了口气,缓缓坐下趴在桌边,努力将昏沉沉的意识收拢起来。
数天前深夜,他沿着一径屋脊,紧紧追踪那两个西海盟的传信人。会完丘允从客栈出来后,那两人就快步往南而去,想必是准备到江边等明日清晨的第一支渡船。离开了市集,再往前房屋渐稀,远处就是郊野村落了。丘胤明暗自咬定主意,不待盘桓,飞身拦住二人去路,不费言语,亮刀而上。
看不清那二人脸上的表情,可被他劈头直取,身形皆显慌乱,尚未能稳住步调,已被丘胤明划伤一人。那人大叫:“老大小心!”丘胤明连环数刀左右交攻,迅猛狠绝,将那二人逼得说不出话来,死命抵挡。
二人使的都是单刀,手上力道不小,并非庸手,若是白日公平比试说不定还能较量一番,可此时丘胤明占尽先机,且一心必胜不吝杀招,令那二人机会渺茫,眼看性命不保,已有逃亡之相。年轻的那个心神不定,脚下稍缓,即被丘胤明一刀刺中大腿,惨叫一声捂腿倒地。那年长的一惊非小,转身就想跑,却没躲过激追而来的刀尖,挑中了他背后大穴,顿时失了力,被丘胤明扑倒在地。
“谁派你们来的?说!”丘胤明的钢刀已架在他喉间,刀刃割入肌肤。
“要杀就杀!”那人狠狠道。
见他那眼神,丘胤明知道他不会吐露消息,不必浪费功夫,当机立断给了他个痛快。回过头去揪起那个倒地不起的,这才发现,刚才一刀刺破了他的主血脉,血流如泉涌,人已经快不行了。丘胤明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可还是铁了心肠将那人掐醒过来,逼问来路。那人神智涣散中,模糊说道:“……霍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