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茂半蹲着躲在一边,伸出手指抵了抵眼镜框,他很确信杨进这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每个人有善良的一面,很多人也更加有黑暗的一面,永远无法想象自己究竟可以有多黑暗。即使是最善良的人,一旦失去了理智,心里蛰伏的那个魔鬼就会幡然觉醒。善良,在活在黑暗里的人看来,只是一种可笑的懦弱。经历过很多事情的郑茂亦然,所以他开枪杀人的手,才不会抖,事情结束后还能很好地掩饰自己。
可他并不是恶人,如果硬要抉择,那么,他就是一个站在善良与黑暗之间的人。
太阳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高。
装作不经心看那个,抹着汗水的男人亦步亦趋走过来。
斑驳的阳光在他面颊上滑过。
这人无视掉凑上来的殷勤状牛皮糖,用脚尖推了推杨进的脸,然后勾起肩膀,将其翻了个身。
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满是褶皱的通缉照。一对比。看看照片上那满是朴实质感的糙汉子,再瞧瞧人模狗样的西装男,纵然开了裆,还是足可以算得上化茧成蝶的蜕变了。
摇摇头,躬下身,将照片插在西装口袋上面,喟叹着:“现在多光鲜亮丽啊,只是不知道衣服里面爬了多少虱子。”
观察完毕,在郑茂瞅来,似乎有点眼熟的男人长吁口气,站起来,取下挂在腰间的对讲机。
正抬起手,准备朝对讲机里面开口,瞄到郑茂,却蓦地放了下来。
转过脸,无表情也无感情地对郑茂道:“喂,你是不是叫郑茂啊?”
语气像是很不友好的样子,郑茂看着他另外一只手里捻的枪,很果断地,胆怯地点点头。
即使他心中也有疑惑,对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他却很明智得没有多说话。并不是怕落人口舌。毕竟他脸上泪痕未干,这副做派,完全像是受到惊吓失了魂的样子。
就如此伪装下去,不好吗?他现在终究不是一个脱光了衣服,什么也没有初中生。
表情类似唐楚河先前看到的,那个叫冯科的可怜孩子一样。
挠头,他眯着眼睛看穿了头顶的枝叶,不满意,非常不满意,腹诽:能比得上我年轻时候一根手指头,我都不会管了啊。
“还真是孬,”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顿时让郑茂莫名其妙。
应该没有在说他吧?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按理说牛皮糖也不像,毕竟都已经这么英勇了。
到底说谁?
当然,这只是郑茂的一个小念头。
无从深究。
牛皮糖看见他半蹲在地上的可怜模样,即使前一刻对于郑茂还有满腔疑点,但此刻啥子也变成了绕指柔。
无比痛心地施与怀抱,摸着他的脑袋,一脸正在安慰中的表情:“别怕哈,没事。别怕,姐姐我是警察,警察哦,会保护你的……”
郑茂被迫波涛汹涌的脸上,挂满了无语。
此情此景,唐楚河更加无语。
弄清楚事情始末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就是那语出惊人的男孩,还什么用摸黑钥匙开门……
回过头,一皮鞋印在胸膛还有起伏的杨进的脸上,抓起对讲机,转换了一种轻缓的口吻,款款道:“乖女儿,你同学没事了。回去得做顿好吃的,好好犒劳我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