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狗和李改革在台儿庄的医院住了几天,他们被分到了同一间病房,双方的亲属都在旁边照看,场面极为尴尬,双方都要求享受最好的医疗待遇,并表示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但是鉴于他们的身份属于个体,并不能进入干部病房,所以只好在普通病房里面继续对峙,李改革的父亲李跃进与羊狗的父亲羊毛疯甚至在医院大打出手,双方的怒火并不能得到有效的压制,就这样直到羊狗和李改革出院,但是事情总要解决,听我继续跟您说。
先生,我之前没有向您说过我们村的赌博文化,现在要特别讲述一下。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电力供应尚且比较紧张,所以物质生活水平都不能有效保障,精神享受更是极为匮乏,所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除了在晚上早早休息造人以外,还有一个从很多年前留下的形式——赌博。除了da跃进时期大家忙着找东西吃和文化革命时期都忙着整人所以都没有更多的精力赌博之外,这种形式有稳定的市场,甚至有时候还会作为一种庆祝方式,比如我出生的当天晚上,正值春节,我的父亲在村委会和众人一起正在用赌博娱乐庆祝呢,所以大家对这种方式都见惯不怪。至于为什么选择在村委会,第一个原因是安全,附近的协警不会选择进入这样的场地查禁赌博,第二是因为那里场地比较好,村里收了来自鱼塘和荒地的租金新建了宽敞明亮的筒子楼,并且在周围建了围墙,刷上标语,因此非常气派,村民们喜欢在那里打牌聚会,村干部也乐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因为他们可以抽取赌资的百分之一作为村里的活动经费,因为大家都玩的比较小,所以没人会在乎这么微小的支出,大家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然而羊狗和李改革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一般村民发生争执以后都要由村里面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公道,但是这些人并没有坚持活到改革开放,有的是因为没找到东西吃就生命终结了,有的是因为活到年岁比较大了就自然终老。但是这些人虽然不在了,人民内部矛盾还是存在的,就像羊狗和李改革的矛盾,所以,我们的村支书又一次出场了。
上一次出场的时候还是在我的满月宴上,我们还进行了掰手腕的较量,结果他输了,听说这人回到家以后病了半个月,喝了好多中药才缓过来,村里的工作只好交给村委会主任来主持了,对他来说,那是一段惨痛的经历。
那天,风和日丽,天气燥热的让人的每个汗毛孔都像针扎的一样痛苦,我光着屁股都快坚持不住了,然而在我们的村委大院人头攒动,人们放下了锄头共同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羊狗和李改革分别坐在一张大桌子的东西两侧,我们的村支书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中山装坐北朝南,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我看到他穿的这么厚,很不理解,就爬到了桌子上指着他问:“你穿这么厚不热吗?”周围的看客哄堂大笑,我的父亲赶忙把我从桌子上抱下来,还打了我一顿,于是我大哭,声音像屠户杀猪一样,大家都把耳朵捂上了,只有我们的支书稳如泰山,不为所动,然后我叫累了,就停了下来。
终于,村支书开始讲话了:“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欢墩村羊狗和李改革的矛盾调解大会正式开始!”
李改革立马打断了村支书的话:“凭什么你把羊狗的名字放到我前面,你这分明是不给我面子,瞧不起我,信不信老子用鱼砸死你!”
李改革明显是有些嚣张了,他的父亲李跃进也看不下去了,赶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他就没再说话。
村支书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话。先生,这个村支书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这种情况下仍然可以淡然处之,可见此人内心是多么的强大。
他说:“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欢墩村羊狗和李改革的矛盾调解大会正式开始!二人排名不分先后。我们经过了解,发现这两位同志存在一定的矛盾和误解,双方互不相让,力争高下。所以,经过有关同志研究决定,此二人用博彩的方式来分出胜负,双方坚持到最后者获胜。双方从一副扑克牌里面随机抽取一张,然后根据自己的牌面大小进行下注,牌面大者获胜,然后开始下一轮竞彩,每次竞彩,村委要抽取下注资金的百分之一作为村内活动经费,一经裁断,不容反悔!
于是村支书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副扑克牌,羊狗和李改革都把自己的百元大钞摆到了桌面上,可能每家都有十几万吧,我当时才三岁,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后来还是听我父亲说的。这钱让人看得更加燥热,那时候普通人的月收入还只有200左右,他们可以动辄拿出如此巨款,不能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比赛开始,羊狗和李改革各抽了一张牌,然后开始下注,第一回合,羊狗输了200元。
李改革一脸得意,冲着站在他身后的父亲哈哈大笑。
羊狗不为所动,继续比赛,这一次他又输了500元。
就这样,一来一回,羊狗这边有一半的钱输给了李改革,他想退出,但是这样就证明自己怂了,所以只能咬着牙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