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宗晤回到太一宗时,谢宗晤没有先去华阳观,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洞真观。倒没有刻意避开叶含章的意思,而是谢宗晤得先沐浴更衣再说,三十年过去,哪怕是在剑道圣境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时间在他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
头发乱得如同杂草,身上的衣袍虽然因为固定了清洁法阵而整洁如新,但身上那种几十年没洗漱的感觉叫人万分不舒服。谢宗晤洗漱罢,叫新来的道童备了些简单的饭菜,他打算用过饭,再去华阳观,
这一趟去华阳观,一是告诉父母他已归来,二是告知叶含章,他选择了无情剑道。余下的,饶是谢宗晤已经选择无情剑道,也不知该怎么言说。心思的起伏与情感热火的跳跃已经不再,似乎说什么都只能让人自他脸上看出两个字来,左边脸上渣,右边脸上还是渣。
父母那里倒真是十分好言说,叶含章不过是心里愉悦着,并没有跟温云舒讲他们之间已经互相表明心意。问明叶含章所在后,谢宗晤穿过华阳观后的杉林便见到她,在他要开口喊人时,叶含章在晨光中回头,林间的露水化作无数飞雨,裹着万千道华光坠地。
这一刻,仿佛能成永恒一般,这一眼,仿佛就是永恒的尽头。
她如同一只林间的草木之精,晨光雨露的转挪中,美得仿佛并非肉体凡胎,如精如妖,似灵似仙。
叶含章也没有等他开口,而是从那无数坠地的光中站起来,朝着他走几步,停下,定定看着他,没有再往前走。那双有万万千千星辰的大眼里,有意外,有惊讶,有不可置信,却没有悲伤,没有哀婉,也没有痛心。
“你斩情了。”甚至不怀疑问,无比笃定地说出这几个了来。
“是。”谢宗晤这时能说的无非这一个字。
虽然叶含章笃定,却还是存疑,双眼中那万万千千星辰如同被薄云遮去一般,隐隐可见,也隐隐不可见:“为何?”
“那枚令符,并非太微剑道真符,而是无情剑道。当我察觉时,已身在斩情关中。”两人一个剑修一个法修,当然知道剑修无情道与法修无情道有什么样的区别,所以不必多言,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谢宗晤没有想到,叶含章沉默片刻后,最先从她嘴里吐出的却是“谢谢”两个字,在他心中存疑时,叶含章开口道:“至少,你不曾用一句‘修行本多难,何苦再情多’来答复我。你这样使我觉,不是你不想同我在大道修行中作伴,而是冥冥中,仿佛真有命运在其中干涉,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似的。”
三十年过去,天真烂漫的叶含章也已变化,她眉目间清澈依旧,却没有了那种永宣帝曾心里默默吐槽无数遍的蠢与呆。是了,人哪有生来便事事都明了的,无非是时光催人老,岁月使人知而已。
“这些原本就是在斩情之前便想好的。”谢宗晤没有违背自己在斩情时作出的决定,无情剑道是无情,却从不会对自己无情。
叶含章因这句话而轻笑,刹那间整个杉林都光华兴收,全绽放在了她这一抹轻笑里。即使现在谢宗晤已不再能察觉到心动的迹象,却仍为眼前,这属于世界的美好风景而觉甚美:“至少曾为真心相待,便是不负,多谢宗晤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