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滴液滴被吸收干净之后,秦若拙也艰难地睁开了紧闭了许久的眼睛,声音轻轻细细的,只说了一个水字。但就这一个字就忙得江桐叶和柳望舒二人手忙脚乱的,她们那曾有过照顾人的经验,本就是门派内金丹期长老的后人,自出生开始便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修炼,旁的一应事物都不需她们操心,自有傀儡草偶去完成,现在一下子要让她们给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喂水,一会儿担心水会不会太凉,用赤焰诀加热后又怕太烫起来,实在是一番折腾之后,才将水喂给了秦若拙。
小女孩一小口一小口将杯中的水抿干之后,竟要强撑着坐起身来,江桐叶连忙伸手要拦,秦若拙却还是执拗着要起身,江桐叶又怕手下没个轻重,却是不敢动作太大,还真让她颤颤巍巍地坐起了身。
“恩公。”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女孩,伴随话语的动作却是果决异常,秦若拙跪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额上,然后俯下身去,额头贴着手背叩在床沿上,“玉儿叩谢恩公救命之恩。”
“你叫玉儿?”江桐叶和柳望舒有些尴尬,她们虽不想与那些瞧不起凡人之流同流合污,却还是会在不自觉之间带上一些修士的傲慢,只想着于这女孩有救命之恩,给她取个名字方便称呼倒也可以,却没想过人家本就有名字可该如何是好。一想到此处,二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过失,心中又是自责又是庆幸,一为自己的傲慢自责,二为及时发现了想法上的缺失,能够尽早弥补而庆幸。
女孩子直起背来,听起来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回答问题起来确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带怯懦之意,“父亲人到不惑之年只得我一个女儿,怕养不大,只给取了乳名,叫玉儿,大名却是还未取了。”
“只叫乳名有些不便,我帮你取个名字可好?”江桐叶犹豫地问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女孩儿急喘了几口气,轻咳了两声答道。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若拙二字,可还成?”
“甚善,若拙谢过恩公。”这回总算可以是正大光明地称呼她秦若拙了。
“你是怎么知道她——”柳望舒指了指江桐叶继续道:“是救你性命之人?”柳望舒方才沉吟了片刻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明明秦若拙一直是在昏迷中的,为何会一醒过来就知道是何人所救呢?
秦若拙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在昏迷的时候,并没有失去意识,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都能看到。所以,我知道是爹爹……”说到此处,秦若拙却是说不下去了,就算再知书达理、表现得再冷静自持,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失去了家人,又背井离乡的垂髫小儿,又怎么不担惊受怕,强撑了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时在提起逝去的父亲,一下子便忍不住心头的悲痛,低低地抽泣起来。
正在江桐叶与柳望舒束手无措的时候,倒是秦若拙先止住了泪水,还通红的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瞧着江桐叶,“若拙也听见了恩公与秦叔所说,一旦来了此处便不能再离开的话,不知若拙能为恩公做些什么吗?”
江桐叶听着她一口一个恩公的叫自己,颇有些尴尬之感,只说:“你不必这么叫我,我姓江,名为桐叶,不过比你虚长了几岁,你叫我姐姐就是了。”待秦若拙点头称是后继续说道:“你既能看到,那也应该知道,我救你是为了还秦太守的救命之恩,你并不欠我什么,只在此处好生将养着就好了。”
这一回秦若拙却是摇头:“我知道我做什么也是换不了姐姐的救命之恩的,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心不安。”
江桐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没开口,又去瞧柳望舒,希望她能站出来说点什么。柳望舒见此形状,又气又笑,只好开口:“首先,她说的没错,我等修士最讲因果报应,你父亲救了她是既定的因,所以她治好你是她需要了解的果,你确实是不需要报答的……”说道此处,江桐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不过柳望舒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要求个心安,想做些什么回报倒也合乎常理。”如果说刚开始柳望舒帮忙只是瞧着江桐叶的面上,但到了这时候,她总算多了几分真心给秦若拙,毕竟她知恩图报,是个良善之人,“只不过就算你想要做些什么,还是得先养好身体,否则一切都落空了,对否?”
秦若拙虽小,但从小的启蒙先生就是及第的进士,又有秦太守手把手的教导,自是聪慧无比,她方才不过是来了仙家之所,需要仰仗别人过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故而想要做些什么事情缓解一下迷茫,这时候听了二人的话,心下安定了许多,也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她才醒来一会儿,但现在已经又开始感觉昏昏沉沉的,不若她们所说先修养好,想做什么也是不能的,便点头赞同柳望舒所说的内容。
江桐叶本就是心细之人,秦若拙只不过稍稍眯了一下眼睛,便知道她是累了,又想着自己身上还背负着门派的处罚,需要及时去了解,便开口道:“累了就休息吧,我与望舒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说到此处,先召来了一个傀儡草偶,说是草偶,却一点都不见草木的样子,皮肤、样貌都与真人无异,这一个草偶的模样是一个二十岁些许的女子。只见江桐叶一手握住秦若拙瘦弱的手腕,一手掐了一个法诀,却是将秦若拙也作为了这个傀儡的主人,又说:“这是一个傀儡草偶,我已令它听命于你,你醒了的时候,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说与它听便可,它自会取来给你。我此去也需要几日的功夫,若身体稍微好些,下床走走也是好的,只一点你需记牢——”
秦若拙见江桐叶如此郑重其事,连忙点头。
“我的屋内你自可随意走动,后院也可去逛逛,但记住,千万不要往屋外去,原因我日后自会与你说,你先记住便可。”江桐叶又是叮嘱了两句,见秦若拙一一应下,才与柳望舒出了门,往执律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