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虽然陷入了一片混沌,但意识中却有什么东西,就如同执念一般,前所未有的清晰。
心底深处的某种东西在跃动着,沸腾着,直到……破除禁锢,翱翔于天空。
飞翔,是的。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安瑞娜却敢肯定,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风……在流动,在她的双翼之下流动,轻柔地将她托起,直至高空……
直到自己的双脚离开地面,莉莉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她震惊地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安瑞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金红色羽毛的美丽大鸟。
“梅林啊……是凤凰!”詹姆难以置信地大叫。
莉莉原本抓住安瑞娜的手现在就抓在凤凰柔软细腻的羽毛上,因此她也一起被带着飞上了天空。
还不止是这样。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变故发生的一开始,就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莉莉的另一只手;詹姆则直接扑上来,仓促之下,以一种非常难看的姿势半挂在莉莉的脖子上;而那条大狗——好吧,是西里斯·布莱克,他则仍旧是黑狗的形态,窜上来咬住了詹姆的裤脚。
——全托凤凰不可思议的负重能力的福,这么一大串人还外加动物,在瞬间统统都被毫不费力地带上了天。
一轮阴沉的圆月下,狼人跃起的高度足有十英尺,与金红色的凤凰近似。
二者相接近的一刻,凤凰发出一声鸣叫,清越高亢的声音顿时回荡在禁林上空。与此同时,从它长长的、尖利的金喙中猛然喷吐出一团耀目的火焰。狼人在空中躲闪不及,左半边身体被燎伤,嘶嚎着以近乎笔直的轨迹往下坠落。
奇怪的是与它交错而过的凤凰,同时也开始坠落了。
飞翔的时候,安瑞娜的大脑处于一种奇妙的放空状态,她下意识地扇动自己巨大的双翼,仿佛天生就知道该这么做一样。
然而不到一秒钟之后,四周原本稀薄又轻盈的气流就骤然变得凝滞起来,身体仿佛坠了铅块般的沉重,随之而来的,还有全身上下针扎似的疼痛。
在男孩和女孩们惊恐的尖叫声中,凤凰徒劳地拍打翅膀,但是他们仍然在无可救药地坠落着。好在高度只有七、八英尺,禁林的泥土又足够松软,几人摔作一团,却谁都没有受伤。
而再远一点的地方,之前凤凰喷吐出的火焰还有一部分落在了地面上。凤凰火焰不会蔓延,却也不那么容易被熄灭,这一簇小小的火焰只是在原地悄无声息地摇曳着燃烧着,却带给在场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温暖感觉,也照亮了这一片漆黑得诡异的森林。
接着火焰的光亮,他们看到凤凰跌落在距离几人不到两英尺的地方,它痛苦而凄厉地鸣叫着,收拢起翅膀,渐渐地又变回人形——安瑞娜,她蜷缩着,就躺在一棵树下铺满腐叶的湿润泥土上。
“哦,上帝啊……”莉莉看着她,猛地捂住了嘴,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眼中蓄满了泪水。
詹姆·波特还在同自己的袍子搏斗——不知为什么,他身上那件过长的斗篷和里面长衣的下摆打成了死结,并且极为巧妙地缠住了某只狗爪子。
“哎呦呦呦!詹姆,拜托轻点……”西里斯·布莱克也变回了人形,捧着自己快被弄得脱臼的手腕泪流满面。
而西弗勒斯·斯内普则紧握魔杖走到安瑞娜面前,蹲□来。他一言不发,深深地看着安瑞娜,就连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西弗勒斯……”安瑞娜顿了顿,虚弱地笑笑,“禁林里还是……不安全,快离开这里吧……别管我,刚才的动静有点大,应该很快……就会有教授过来了吧。有教授在,我不会有事的……”
“开什么玩笑!”斯内普冷冷地说。
“放心,流液草都已经采到了——而且就算我出了什么意外,按照目前的实验进度,你和莫教授也能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全部研究,不会……不会耽误你母亲……”安瑞娜没有再说下去,她猛地咬住下唇,用颤栗的右手揪住自己衣袍的前襟。
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痛苦正在侵袭着她的神经,这感觉就好象同时中了十个无损版的钻心剜骨。体内的魔力从半分钟前开始就完全失控了,仿佛脱缰的野马一般,无比暴烈地到处横冲直撞,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要一段段地被绞碎了,现在她只是凭借那么一点小小的、无谓的自尊心,这才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声惨叫出来。
这个时候的安瑞娜,自然不会意识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么伤人。实际上,就算给她足够的时间好好考虑清楚,她恐怕也不会察觉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因为在她过去那不算短的、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除了精密又冰冷的实验数据和她所热爱的科学事业以外,其他的东西对于她来说真的都还很陌生——比如人情世故,比如亲情爱情。
安瑞娜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了,父亲也在她五岁时去世,不久后,年幼的安瑞娜离开那个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的老宅,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的寄宿制小学,接下来便是中学,大学,硕士,博士,最后又留在学校当教授。
夸张地说,安瑞娜这个人,一辈子都没怎么离开过校园;而不夸张的说法则是,安瑞娜这个人,真的一辈子都生活在精神上的校园中。这里与外面的社会相比,干净、单纯、美好,却也显得过于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