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作甚?”风灵退开一步,皱眉半责道:“眼下什么时候,你竟也敢什么人都往这儿带。”
佛奴跺了跺脚:“这话还需你来提醒,我何尝不知。咱们正要闭店,这人冷不防地滚进来,瘫软在地下丝毫不能动弹,嘴里呜呜咽咽,说的又是突厥话,听了半晌才听明白了一个‘弥射将军’,一个‘可敦’。”
风灵心中一凛,捂着胸口道:“将他头抬起我瞧瞧。”
另一边的健仆腾出一只手,捏着下颌抬起了那突厥人的脸。风灵举灯上前辨了又辨,仍不认得此人。“带出去找个邸店安置了,便说是路上遭了难的商户,予他结三天住店钱,便罢了。”
风灵是教秦岩那档子是唬着了,越是这个档口,她越不愿理会那些节外生枝的事,生怕这里应对的法子还没谋划妥,那边又生出事端来。遂只教佛奴将这人安顿在外,打发了干净。
言罢她转身欲走,身子才转了一半,那突厥人仿佛醒了过来,哑声道:“顾娘子救命,顾娘子救命……”一连求了数声,听来像是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风灵一听得他唤“顾娘子”愈发不肯驻足,佯装未听见,转身便走。
那突厥人虚弱地向前挣了一把,“顾娘子,长平县主求娘子救命。”
风灵猛扭过脸,盯着那人好一会儿,命道:“将他架进厢房,喷两口烧酒回一回,备热汤沐洗更衣。”说着又指向大门口:“去看看门外有无探头探脑的宵小鼠辈,再将门给我关严实了。”
佛奴架扶着那人去收拾,风灵又吩咐杏叶下厨间将热汤饼做一碗出来,端去予他。
大半时辰过去,那狼狈不堪的突厥人总算显出了人样子,被带至风灵跟前,走道却还不利索,仍需佛奴搀扶。佛奴将他扶至座中,挪到风灵身后轻声道:“梳洗干净后死活不肯用食歇觉,非得要先见你……”
那突厥人见了风灵也不作礼,径直道:“我家小可敦,便是自沙州嫁去的长平县主,并弥射叶护的几位特勤弘忽,眼下危在旦夕。小可敦道只有顾坊的顾娘子尚可救咱们一救,命小人前来求援。”
风灵与佛奴互望了一眼,凝重道:“莫要急切,你且慢慢说来。”
突厥人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强稳下情绪。“因唐军来剿,贺鲁集了突厥十姓之兵,咱们处密部是早已归了唐的,他怨恨弥射叶护助唐人来攻他。叶护在时,他尚且不敢如何,前不久叶护引兵往西州与唐兵汇合,才走不两日,贺鲁便杀进了咱们的牙帐。帐下已无强兵守护,一攻即破。大可敦本就病着,一急之下……撒手去了,小可敦带人抵抗了一阵,终是寡不敌众,连带那些年幼的特勤弘忽一同教贺鲁关入囚车带走了。”
他不知是因一口气讲了这许多有些脱力,还是想起那时的场景心有余悸,停下话粗重地喘了好一会儿,方能接着道:“亏得小可敦扛了一小会儿,给我挣出了时机跑出来。她命我尽快赶往西州来向回禀叶护,若叶护已开拔,便持此物来求顾娘子救命。”
言毕他向风灵摊开手掌,手里一条旧绢帕,风灵认得,正是昔年同在女社时,一处绣出来的。